李延宗、李本深部步骑万余人自辽阳北上,沿途不见人烟,原先的驿寨、堡屯也皆是被拆毁,一路过来连鸡鸣狗叫都不闻。
李延宗以为是沈阳的清军搞坚壁清野,随同的第七镇将领郭把牌却说这些都是第七镇的功劳。
李本深四下环顾,叹息道:“辽东破坏之大,将来恢复困难。”言下之意是即便攻下沈阳,大顺短期内甚至二三十年间辽东地区都将处于破败状态。
李延宗不以为然:“大破大立。舅父说过要想待客必先将屋子打扫干净,于这辽东也是同理,不将满洲根基彻底拔起,将来总有胡风胡气。再者,若非第七镇于这关外大肆破坏,我等今日焉能进展迅速?东西没了,咱们可以再建;地荒了,咱们可以再耕。只要有人总好办。”
李本深知这道理,勒马立定命传令后方加快行军速度,今日务必要抵达浑河驻营。
加快行军命令传下后,大军速度果然加快,至傍晚终于抵达距离沈阳城外浑河边。
此前,曾有沈阳方面派出的几拨探马一直远远查看顺军动向,但却没有清军来攻,哪怕顺军于浑河扎营,沈阳城内也是一无动静。
看上去好像沈阳守军根本不关心,或者是不在乎远道而来的顺军。
“鞑子,畏我也!”
李延宗遥看远处沈阳城墙,面露寒光,继而与诸将于浑河边设香案祭奠二十余年前于此地阵亡的前明浙军、川军将士。
这并非李延宗或李本深的主意,而是出关前行营监国亲自发的手诏,谕若大军至浑河,务必要祭祀先烈。
诏曰:“凡国战阵亡将士,皆中国英雄,大顺世代供奉。”
此时天已大黑,气温极低,但无大风。
浑河除中间尚未结冰,两侧都已上冻,隐约还能听见结冻声。
香案摆设简单,一坛酒、一只猪头、一只牛头、一只羊头、一颗鞑子头。
三柱香后,李延宗率诸将三跪三拜。
恍惚间,年轻的小将似乎能听见耳畔似有隆隆炮声、阵阵杀声。
“陈帅,我辈不能救沈阳,在此三年何为!”
“童帅,北营完了!”
“都死了,都死了,就剩我们了!”
“人死吊朝天,袁兄、赵兄,张某我先行一步了!”
“你个矮冬瓜着什么急?要死,一起死!”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辈不死,谁来死!”
“万岁,我们尽力了!”
“杀,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
箭雨之中,一百二十名明军最后的将校,向着前方毅无返顾冲去。
他们没有一个存活,都死了,死在了这个叫浑河的地方。
他们的名字不可能都留存史上,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汉军!
辽阳顺军赶到沈阳时,北方的第七镇尚未赶到,仅凭辽阳万余步骑肯定难以合围沈阳,又因考虑沈阳城头有不少大炮,故而李延宗下令在浑河南岸的二道岗子驻扎等侯第七镇赶到,同时也待后续增援的高帅主力。
高杰率主力迟于李延宗部三日出关,除步军主力外又携带了不少火炮,另外就是有一批降官跟随出关,用于辽东省搭建及地方政权构建。
次日,沈阳城中依旧没有动静,甚至连探马也没有再出现。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站在沈阳城头拿千里镜就能清楚观察浑河南岸顺军动向。
李本深分析沈阳守军不出来攻击他们的原因是作着凭城坚守的意图,另外就是他们的野战实力不足。
李延宗也懒得理会沈阳守军出不出来,出也好,不出也好,沈阳城都是一座孤城,方圆百里、千里、万里,他们也没有援军。
这城,就是一座死城。
现在就看城中的满洲人是不是要让沈阳变成辽阳。
出于减少伤亡的念头,李本深还是派人再次进城劝降,接待顺军使者的是盛京总管何洛会,然而对方从头到尾表情冷漠,或者说是麻木,没有就投降于否给出明确答案。
天,一天天冷下去。
李延宗终于猜出沈阳守军的意图了,他们是寄希望于极寒天气迫使顺军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