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便想,开始了?怎么开始?自己要怎么做?……怀里忽的被塞了个笨重的木钵。借着盖头下火光一看,那钵漆得黝黑发亮,里面装满了染成红色的大米。
这她懂,刘桂香讲过的。
张妈一壁捉着她的手抓着大把大把的红米往四面八方抛洒,一壁嘴里念念有词。
红米撒完后,黑钵被张妈拿走,立刻又有人从旁端给芦花一个木盘子。她双手接过来,同样沉甸甸的,晃动红盖头借着火光一瞧,盘子里堆满了铜钱。
就着张妈的碎碎念,这次芦花自己主动朝着四个方向大把撒钱,有样学样,心里也默默念叨:“大鬼小鬼们,这是给你们的花销,拿了钱就赶紧走哈,莫在这里张望流连……”
完事后,张妈走开了,芦花站在当场正有些不知所措,很快另有人走过来,朝她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那只手手上用了劲儿,好似要拉着她走。
芦花怔了怔。
因为觉得那只手有些小,比她的都还小,且触感滑腻温软,她忍不住反手抓住,还捏了捏。
那只手拉她的动作登时停住,跟着大力一甩,便甩开了她的手。
手的主人似乎生气了……
芦花在盖头下讪讪地笑了下,想要道歉,张妈疾步走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芦花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人似乎也无意回答这个问题,气氛有些凝滞。
张妈等了两秒,压低声焦急地道:“我的小祖宗诶,都啥时候了,您就忍忍可好?很快就完事了!”
这话显然不是对自己说的,张妈用了敬语。
她的话毕,芦花就察觉手被张妈粗鲁地复又硬塞进了那只滑腻温软的小手里。
那手虚握了片刻,再度抓着芦花往前带去。
芦花完全是懵的,站着没动。
张妈自身后推了她一把,低斥道:“磨蹭什么?赶紧跟上!”
听这话芦花便大约明白了接下来的程序该就是跟着这只手的主人行事,她于是提脚抬腿跟上对方。
上了两步台阶,步入灯火通明的厅堂。
芦花自盖头下面看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手背上肌肤莹润雪白,五指芊芊---这绝不是一个男人的手,更不可能是个病重之人的手。
视线再往下,见对方穿的似乎是长至脚踝的红色长袍,袍子下摆露出了一双鞋头绣着鸳鸯的白底黑色缎面锦靴。
这人到底是谁?
疑惑间,听见有司仪高喊:“一拜天地!”
芦花顿时恍惚不已。
第一次成亲,她是直接在新房里舒醒过来的,浑浑噩噩,又惊又吓,还被人掌掴,碰到的情节好似坐过山车,转天才知道自己成亲了,而丈夫已死。
这一回,她从上花轿到入夫家门,至此时开始拜堂,她一直都很清醒。嫁人要有仪式感,分明今晚这流程才真的是成亲啊。
脑子一热,芦花又想,自今晚起,自己就不一样了,是真正结过婚的女人了。
那只手放开了她,然后有人来捉着她的肩膀扳方向。
闻声气儿,是张妈。
芦花慌忙回神,转了个方向,面朝中庭杵着。
张妈的手摸上了她的后脖子,暗暗使劲儿往下摁。芦花不知其意,本能地用劲儿抵抗,听见张妈在耳旁低斥:“傻了?跪拜天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