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苏儿难以接受这种结果,他问道:“既然楠苑先生已经看穿了这些,难道就想不出破解之道么?”
楠苑先生摇了摇头:“太平盛世,哪里有什么好法子?况且谁又想去做那人人皆醉我独醒之人?除非再出现前朝那种天灾,民不聊生下或许方能唤醒一些人的血性,又或者另有一股外强之力,打破这种奴役和被奴役的平衡,否则别无他法。”
刘苏儿道:“先生既然身为皇帝身边的红人,难道不能劝说劝说皇帝,让他改变这种想法?”
楠苑先生叹道:“陈某在朝堂上,犹如那些治标不治本的庸医,只能去救几个人的性命,而无法挽回天下大势,况且皇帝也极有可能不过将我当做赢取汉人人心的手段,让天下文人视我为榜样,以考取功名为志向,我只能受制于人而无法制于人。”
刘苏儿心中宛如被浇下了一桶冷水,对未来忽然感到十分空虚,他还是怀着一丝希望地问道:“如果我真的刺杀了皇帝,能否扭转这种局面呢?”
楠苑先生道:“刘大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满人以考取功名为诱饵,通过潜移默化地改变来让汉人彻底臣服他们,这个主意可不是皇帝一个人想出来的,而是不少女真人集思广益的结果,你杀了一个皇帝,不仅弊大于利,且继任的皇帝依旧会推行这种策略,所以你就算刺杀了皇帝也是无用。”
听到楠苑先生的话,刘苏儿感到一股自己难以抗拒的绝望袭来,他甚至忘了自己此行来找楠苑先生的目的。
好在楠苑先生将这些事告诉了他之后,他似乎找到了一个人能够帮他分担心事的人,整个人竟变得有些开心起来,他问道:“刘大侠这次来找陈某,只怕不仅是听陈某讲述满人以后如何准备统治汉人之事吧?”
刘苏儿蓦地想起龙九现还在客栈等候自己的消息,好去找温都术找到化毒丹,来解他儿子的毒,他连忙问道:“我想向先生打听一个人。”
楠苑先生问道:“什么人?”
离开楠苑先生陈名夏的府邸之后,刘苏儿心中五味杂陈,他已经知道了温都术的下落,也因为楠苑先生的指点,而知道怎么找到温都术,并从他那里得到解药。
但跟楠苑先生的一番交谈,让他办事顺利的喜悦感荡然无存。
一时间,刘苏儿都不知道自己所坚持的什么正义,什么侠义,什么自我,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他秉承昔日少林空正方丈和丐帮汪九成帮主的遗志,要做一个像他们那样匡扶正义,惩强除恶的好汉,但是蓦然间,他忽然发觉自己不管怎么努力,始终摆脱不了天下的大格局,偿若不能扭转乾坤,他能做的,就像楠苑先生自我标榜的那样,是一名庸医,治标不治本,能救得了一两个受了冤屈的弱小,却无力改变整个天下的走向。
那么他所做的还有什么意义呢?
回到客栈中,龙九现见到他脸色有些不对劲,提心吊胆地问道:“怎么?没有打听出那温都术的消息?”
刘苏儿摇了摇头,又忽然想到自己摇了摇头的意思可能和龙九现所认为的恰恰相反,他连忙解释道:“打听到了,那温都术每月初六,十六两日不用在宫里值守,这两日他会出宫,到京城近西门处的鎏金赌坊去赌钱,咱们只要从鎏金赌坊找到他,然后威胁他和皇帝的一位妃子的奸情一事,别说让他给一枚化毒丹,就算让他将自己的娘送给你,他也不敢不答应。”
龙九现大喜过望,他说道:“既然有了结果,你还愁眉苦脸的干什么?”
刘苏儿叹道:“我愁的是另外一件事。”
龙九现对于他如此卖力地为自己办事,很承他的情,他问道:“不知道你因为何事发愁?如果有用得到龙某之处,你尽管开口就是。”
一旁的崔红烟见刘苏儿欲言又止的样儿,不禁猜测道:“看你的样子,可是为了一个女人?”
刘苏儿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想到这两人当真是与世无争的隐世高人,说不定能给自己出出主意,因此他毫不隐瞒地将楠苑先生跟自己的一番交谈告诉了两人。
听到女真人竟然试图用科举来统治汉人,两人都感到十分新鲜,龙九现笑道:“亏这些鞑子能够想得出来这种水磨盘的法子,不过你又在愁什么?”
刘苏儿心中有些不痛快,忍不住反问道:“亏前辈还能笑得出来,难道前辈不是汉人么?”
龙九现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你累不累?”
刘苏儿问道:“什么累不累?”
龙九现道:“你关心汉人以后的命运,累不累?”
刘苏儿怒道:“我是汉人,关心汉人的命运又有什么错了?难道你不关心么?你是汉人,令郎也是汉人,难道你忍心看着他的后人世世代代都会被奴役下去?”
龙九现因为他帮自己找到了取得化毒丹的方法,所以对他的顶撞也不生气,他问道:“你听说过杞人忧天的故事么?”
刘苏儿道:“当然听说过,不过这两件事又怎能拿来比较?天塌下来乃是虚无缥缈的事,所以担心未免多余,可是满人统治汉人可是眼前之事,也是他们将要实施之事,我因此担心发愁,又有什么不对了?”
龙九现道:“且不说用科举统治汉人一事能否行得通,即便行得通了,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再说了,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你当真相信读书人一旦考了科举就会变成傻子?而不读书的人就什么道理都不明白?简直是胡说八道,如果说读书人在考取功名之前所追求的事算得上是傻事,一旦他们考取了功名,难道还要再抱着那些能让人读傻了的书继续死读不休?有了功名的人,就算实在女真人的统治下,也不可能是一个傻子,所以我认为你的担心和杞人忧天乃是一个道理。”
刘苏儿想不到他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也猛然醒悟自己或者真是钻入一个牛角尖中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