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盛夏雨季,S市下了好几天的雨。
即便如此,夏日的闷热仍旧不减。
自从江朗和宋星月的婚约解除后,宋星月便出国了。
于是没多久,宋阳便从父亲处得知,江柔的父亲有意让他和江柔订婚。
订婚一事对于宋阳而言无异于干涸的农田等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雨。
他渴望江柔如同鱼渴望水源。
原本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无尽的黑暗也能迎来光明。
为订婚这事,宋阳在家里给他老爹做了三天好大儿。
前所未有的殷勤和乖顺,连宋妈都觉得宋阳跟变了个人似的,乖得不像他了。
还跟宋耀商量着,早点把江柔和宋阳订婚的事情定下来。
三天后,江启明带着江朗登门,两家长辈坐在一起聊了订婚事宜。
江柔却没来,这让宋阳攒了几日的欢喜横扫一空,陡然陷入了失落的深渊。
后来宋阳又听说江柔感冒了,他犹豫了整整一天才终于鼓足勇气,带着礼物和鲜花去江柔家拜访。
这一次他亲自去花店取花,确定是红玫瑰,生怕再闹出高中毕业时的乌龙。
那之后宋阳一直没找到机会和江柔解释那捧白菊花的事。
因为江柔被她父亲送去了国外,回国也才没多久。
她走了多久,宋阳的心便空了多久。
如今她回来了,他的心自然也重新被她填满,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跟她解释那捧白菊花的事。
带着色泽艳丽的玫瑰和水果补品到江柔家时,江柔正和江启明吵架。
江二夫人带着宋阳穿过门廊,还没进入客厅,便听到了他们父女的争吵声。
当即有些尴尬,回头看了眼目光如炬地年轻男人,“不好意思,我家小柔性子骄纵,让你见笑了。”
宋阳慌忙摇头,想说没有,却被江柔的声音打乱了思绪。
“我是不会嫁给宋阳的,谁爱嫁谁嫁!”江柔感冒没好,嗓子些微的哑。
声音听上去虚弱,但气势很足,语气也很坚定。
江启明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是倔强,气得抬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肉响,叫门廊那边的宋阳心脏一紧,下意识越过江二夫人往客厅冲去。
江柔对那一巴掌根本毫不意外。
她也不是第一次被江启明扇巴掌了,以前她说她喜欢江凡,也被他老人家揍过一顿。
如今不过是一记耳光而已,她还能受得住。
只是宋阳的出现让江柔积攒的情绪直接爆发。
客厅里陷入沉寂,氛围略尴尬僵硬。
宋阳满目心疼地看着江柔脸上逐渐显露的红印子,对方看向他的目光却冷若冰霜,带着厌恶。
在江柔看来,宋阳就像一张狗皮膏药。
她对他的认知还停留在高中时期,打架斗殴,不学无术。
如今长大了,也不过是个只能倚靠宋氏集团苟活的蛀虫而已。
她是不会嫁给宋阳的,她不爱他。
但当着宋阳的面江柔并没有说那些很过分的话,她只是拒绝和他见面,转身上楼去,盘算着逃出去,去找江凡。
就在江柔上楼以后,江启明敛起了脸上骇人的神色。
转身看向宋阳时,挂上了笑意:“宋阳来了,让你见笑了。”
宋阳拧眉,思绪繁复。
有对江柔的担忧,也有对江启明的不满,但不管是哪种情绪,最终还是被心头泛滥成灾的落寞伤感淹没了。
他脑子里始终徘徊着江柔那句“我是不会嫁给宋阳的”。
可即便心里再怎么刀割难受,宋阳还是冲江启明扯出了淡淡的笑。
神色落寞道:“江叔叔,要是小柔不愿意嫁给我,我是不会强求的。”
“希望您也不要逼迫她。”
江启明心里笃定的事,又岂是宋阳能左右的。
他只是拍了拍宋阳的肩膀,一副慈父的语气:“你能为小柔考虑证明叔叔的眼光没错。”
“能嫁给你,是小柔的福气,她心里自然是乐意的。”
“不过女儿家嘛,害羞也是常有的事,你以后多担待她一些。”江启明说完,宋阳还想辩驳,却被他以别的话题带偏了思路。
又或许是宋阳自己自欺欺人,把江启明说的那些话用来安慰自己。
骗自己说江柔并不是不想嫁给他,骗自己说,以后江柔一定不会后悔嫁给他的。
可很快宋阳便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自欺欺人,给自己和江柔编织了一个虚无的美好未来。
也后悔自己和江启明一样,彻底忽视了江柔的感受,成了逼她去死的帮凶之一。
得知江柔跳江的事情后,宋阳前所未有的慌乱。
在去医院的路上,他坐在父亲车上的副驾驶位置浑身颤抖,心脏剧烈收缩,手脚冰凉,后脊发寒。
车在医院露天停车场停下后,宋阳手忙脚乱地推开了车门。
长腿阔步往医院里跑,连宋耀在背后喊他也没理会。
那段时间里,宋阳的脑子是空白的。
浑身的血液凝固,唯有眼眶又胀又热,跑去手术室的途中,他一边跑一边抹泪,视线持续模糊。
等宋耀赶到手术室外,宋阳正靠着走廊里冰凉的墙壁坐在地上。
双眼湿红,嘴里喃喃自语,“不订婚了,不订婚了……”
他不和江柔订婚了,只求老天保佑江柔平安。
愿以孤独终老为代价。
或许,上天真的听到了他的祷告。
江柔平安了,数小时的抢救,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大夫出来告知他们,病人已经脱离危险。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让走廊里等候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宋阳也一样,但他比所有人的反应都要强烈。
从捂脸沉默的哭,到后来哭到浑身抽搐,侧倒在地。
没有人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江柔转入vip病房后,江启明坚决不让江凡探望。
连守夜也只允许宋阳留下。
宋阳还沉浸在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里。
心情跌宕,情绪还没稳住,他并没有心思去理会江家内部的矛盾。
至少在江柔醒来之前,他想最后贪心一次,留在她身边守着她。
因为宋阳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等江柔苏醒以后,他要主动跟她提解除婚约的事。
江启明那边他自己会去谈,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逼迫江柔。
宋阳守了江柔整整一夜,直至窗外天光初现,他注意到床上的女孩动了动手指。
那一瞬间,宋阳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难掩的欣喜和紧张在他轮廓分明的俊脸上蔓延开,“小柔……”
江柔迷离间听到了一道温柔隐忍的男音。
她在一片空白中追逐着那个声音,真切感觉到男人声音里的欣喜和悲伤。
后来她追逐着那个声音走出了那片空白且一望无际的世界。
睁开眼,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鼻息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