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福是昨晚和颜清下棋输了赖帐的男人,卫秋翎没为难他,放他离开,今早邻居发现惨死在家中。他近来与其它人没有嫌隙,唯有昨晚与颜清有钱财纠纷,官差来拿她归案合情合理。
捧着一盘米糕来找颜清的男孩恰好来到,听到捕快的话后怵在那儿,颤声道:“不可能,姐姐,姐姐是好人!”
好人?
颜清明白自己和好人不沾边,只能说是非分明而已。
可是迎上男孩充满信任而笃定的炯亮目光时,她愿意成为一个好人。
“你说得对,我没有买凶shā • rén。”颜清走出去,拍拍他的肩膀,拿了一块米糕笑道:“是请我吃的吗?我不客气了。”
男孩的心怦怦直跳,刚才问路时听说姐姐是官家小姐,想不到姐姐竟然主动要尝他的糕点,“是我自己做的米糕,姐姐尝尝可好吃?”
颜清咬了一小口,微甜不粘牙,味道不错,“很好吃,你去给掌柜说一下你家的地址,待我从衙门回来再去你家作客可好?”
男孩瞅了一眼两个门神似的捕快,扮了个鬼脸,然后笑着对颜清道:“好嘞,姐姐快点回来,不过我家里没围棋,姐姐能不能带一副过去?等我挣了钱再买一副。”
颜清应下了,男孩把整盘米糕塞进她手里,“姐姐,家里还有,这盘给你。”
捕快非常克制,直到男孩离开后才催促颜清,“颜大小姐请快些吧,别让小的为难。”
颜清想用过药再去,而且现在披头散发,不宜抛头露面,“有劳两位通融片刻。”
其中一个高壮点的捕快不耐烦地说:“府衙每日公事繁忙,个个嫌犯都让我们等,我们能等,京兆尹老爷能等吗?马上跟我们走!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颜清现在没资本跟他们硬抗,对方有足够的理由拘捕她归案,只好解释道:“我只是入内吃颗药,而且这长发未梳恐不适合外出,稍等一会就好。”
高壮捕快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要使诡计逃跑?别以为你父亲在大理寺任职就可以为非作歹!”
他若不说此话,颜清觉得一切合情合理,可他这样咄咄逼人反倒令她起疑,“我身在未开后门的客房之内,只是入内整理仪容而已,你就急眼了?”
另一个捕快适时插话:“颜大小姐可别这么说,这件案子可大可小,上头非常关注,劝你还是麻利跟小的回去交差吧。”
颜清一边关门一边应道:“行。”
她先吃药,再勺药膏涂抹在双脚上,这都很快,就是用布帛裹脚稍为费时,刚拿起梳子门已经给拍得哇嘎大响。
掌柜的在外头打圆场,一再保证自己客栈没地道,嫌犯跑不了,又暗地孝敬些银钱,两捕快才消停。
颜清往头顶简单挽了个圆髻,一时找不到鸡血腾簪子,随手拿了根竹篾把发髻固定,再把后脑勺垂发拢好,起身开门出去。
两捕快都是垂着头,只瞅着地面,仿佛故意避开颜清的脸。
“可总算出来了,您现在是嫌犯呢,一定要好好配合大老爷查案,否则没你颜家好果子吃。”
颜清点点头,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客房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是月桂是窥探,她立刻打眼色让月桂合上门。
如果月桂现在出来,怕且会被捕快一并压到府衙,那么沈静诗醒来后一个熟人也没看见,必定要发疯。与其让月桂陪自己去受罪,不如留下照顾沈静诗。
月桂铭记颜清以前交待过的话,做下人一定要看主子眼色行事,她做到了,没给捕快发现。
颜清问走在后头的掌柜能不能帮她雇顶桥子,掌柜的告知她客栈内里备有软桥供客人租用。然而高壮的捕快一口回绝,不允许嫌犯乘坐轿子,必须走路去府衙。
“你别跟我在这耍横,在没有收监前,我只是有嫌疑而已,同样有嫌疑的还有第一时间发现林生福死亡的邻居,还有卫公子,还有他以前得罪过的人。”他太过份,颜清也不客气了,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凌厉。
“你可知道卫公子是什么人?是你能信口雌黄拖下水的吗?”高壮捕快听后非常生气,显然将卫秋翎拖下水这个后果是他不能承受的。
颜清停下脚步,扭头扫向这捕快,含笑的眸子带着麦芒一样的嘲讽,话却是对掌柜说的:“掌柜的让人把轿子抬到大门口吧,我从正门走。”
掌柜瞅瞅两捕快,又看看颜清,支支唔唔好一会儿才应下,“来人,去给颜大小姐备轿。”
高壮捕头伸手拦住应声去的跑堂,刚张嘴想说话,却听颜清道:“卫公子就是卫公子啊,大长公主的老来子,当今太后最宠爱的晚辈,而且甚得皇上青眼。其人看上去病弱随和,实际上对惹了他的人可狠了,昨晚是他把林生福绑到我面前,任凭林生福如何求饶都不肯饶恕呢。若非我愿意见好就收,恐怕林生福会当场因磕烂头颅而去世。”
颜清话里说明一个非常重要的点:卫秋翎昨晚为她出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若说这事只是他随手而为,那么与她下棋一再输棋而没发怒,则是对她棋艺的一种认同。
那些文雅之士,对棋逢敌手的人看得非常重。
另外昨晚还出现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物——楚盛安。看上去楚盛安和颜清关系不差。
高壮捕头在这行爬摸打滚十数年,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僵硬地撤手,让跑堂去备轿。
颜清如愿坐上软轿前往京兆府。
她坐的轿子才走出数丈,康宁从角门进了客栈找掌柜的唠嗑,“大兄弟,整几斤银丝炭送到老夫家里。”
“康大夫,明日早上可?现在所余不多,后厨还要烧菜。”掌柜的神色略有忧愁。
康宁也不急着用,“得嘞。给老夫整一桌早膳,顺便请颜大小姐出来一道吧,你要告诉她老夫请客。”
掌柜疑惑地瞅着他,一向抠门的康老怪那么大方?踮脚一看,果然看到他提着的竹篮子里放着棋盘和棋笥,摇摇头可惜地说:“康大夫恐怕要另找棋友了。”
康宁不解反问:“为何?小妮子嫌弃老夫身份卑微棋艺又烂,不愿与老夫对弈?”
掌柜指了指外头,“颜大小姐吃官司了,恐怕这回很难脱身。”
康宁冷笑道:“净是些肮脏手段,你东家不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