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江晨雾,自古便是天下一绝。绿水荡漾着清波倒映出那青年高瘦的身形,有些许柔弱的肩膀上顶着一只斗笠,腰系处酒壶还时不时与一卷竹书碰撞发出清脆声响,霎时周遭生灵也便被吵醒了。
朦胧的雾气中,远远还可以望得见一轮山月,青葱的山岗里,所衬托的便是那茫茫江面上的一叶小舟与那孤dú • lì于舟头的青年。
如若是走近了瞧才能发现这青年的蓑衣内还裹有几件衣裳,华冠艳服隐匿于糙衣之中,无人能觉,自然现在的荒山野岭也没有人。
只见他左手紧握一只长笛。右手则是架在左肩上,双眼微闭,好似还在梦境之中。就这样也不摇橹,船自顺水漂,桥头自然直!
谣传白帝到江陵千二百里余,晨发暮至,青年去寻亲,见舟行速急,两岸猿声响,自然也是骚客一般,从舟蓬上提起酒杯。
终于他的容貌也是可以被一览无余,一张生满了书生气的秀脸却因为在双眼上所横有的一对剑眉而终得毁灭。
不知是否是被猿声感动,他双眼忽睁得吓人,微微颤抖的手放下已经见底的酒杯随即顺势将腰间的笛子拿到了嘴边,迎着升了一半的朝阳,悠悠乐声响起。
几声鸟叫回响在谷中,依旧无他物相伴,孤独?那么临风畅饮!
于是青年晕晕的从腰间解开了酒壶,摇一摇听得灵动声起,顿时脸上有了笑意,他也不得不去承认,酒壶就是比酒杯喝起来更有味道,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油然而起,也不坐下,就那般站立在一叶小舟上饮。
渐渐地太阳高照了,他就找了一背荫处靠岸,寻村落买些酒食,夜晚方才又行上路。
依旧是舟头,放下酒肉,夜晚的星空下的青年双目依然微微合立着,虽然船上可以继续休息,但他好似有意把位子留了出来。
月残风高,乌鸟离枝。又是一叶小舟从对面驶来,而舟上的人亦是打扮依旧,然而身负一剑却说明了身份与来意,一跃舟头,朗声言道:“长沙暗笙见过明忌先生,请先生赐教!”
语落,长剑便也从背上抽出,紧接着侧手抓握,拔剑声如乐阶,先是有一丝凝神,后是落凤势起手。
然而,青年只是晃了晃,没有别的动作,一脸表情轻松愉悦,剑到眉前确是依旧打了哈欠,没有别的多余表现。
剑!定格在一刹那,没有退后,更是没有再进一步。
何等鬼功?身形定于水面,剑出落净,如使双臂!
然而,那立于舟上的青年魄力也是惊人,命之自信,会当水击三千里!即使对方的长剑已到目前却依旧毫不慌乱,甚至用右手向着那剑端点去,紧接着,懒散困倦并略带酒酣的声音悠悠响起。
“你不值得我出剑,要知道这天下我洛明忌的剑,有三不出。其一,针对常人武装少于一千或非针对我者不出;其二针对以下犯上且其力不济者,不出;其三江湖赶路不想与君争,不出。你占其三,所以我不出剑。”青年似有些许戏笑,对已然出剑的暗笙说道,眼神依然是迷离,甚至摸不到南北东西,天地山溟。
要知道此情此景的青年所说的一席胡扯话语绝对是对已然出剑的江湖人莫大的侮辱。
却是对面已拔出长剑的侠客听言又看到洛明忌的瘦弱身形,倒也没有直接大动肝火,转眼间脚尖点水,收剑跃上舟头。
紧接着双手打躬作揖道:“先生误解了,在下并非有意拦您。只是小生自出道长沙江湖以来,历经大小争斗五十五场未尝一败,师父说我虽嘴上谦卑可心气自傲,所以让我来向先生请教一战。谁知,先生不但不战,还比我心气更高,立下三条如此规矩,笙,领教了,告辞!”
于是青年暗笙便打算用长竹撑船离开,话语间平和却也有些许轻视,北邑笛风洛明忌不过如此!
然而只听得此时“咔”的一声响起,他手中所抓握的劲竹长竿居然是骤然折断,而后几乎同时“嘶”的一声脆鸣响起,身后背剑的剑鞘便也是裂开了半截,再后,纵观此时的暗笙,伫立不动,目光呆懈,好似不知所措,又好似沉思!
“你,什么时候出的剑?”暗笙问道,不由得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半分,而此刻他所想的也是简单,这么快的剑,自己还活着吗?
“就在你出剑的那一刻。”洛明忌没有任何情感的说完,于是不知是渴了还是怎么地,便又开了酒壶直饮起来。
“咕咚,咕咚”!此刻的他欢快,毫不顾及形象,又好似忘记了全部,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用右手摇了摇,散乱的话语声响起。
“放心,我说过,对你不出剑,自然不会伤你,基本功不错,看样子是师从洛阡剑宗,五方道长!只可惜仙人指路未得真传,看似是日挥剑数次苦练而来。如果那天机阁老头没有疏忽,你的能力大概可以进离金榜末名了。至于心气,的确是高了些!见到前辈本就要先行礼,知道吗?”洛明忌一个字一个字,一板一眼的教育到。虽然还是懒得睁眼,可却是表现出了一丝认真与严肃。
那暗笙听完终于缓过神来,试了试自己的身体,咽了口唾液,总算恢复了自然,立刻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将船撑的飞快,断竿了,那也顾不得!天罡前三,恐怖如斯!
在他遁走之刻,不甘,失落也终于如同霜雪打地一般敲击在了青年的心头,虽了无痕迹,却肃杀心灵万物。此时暗笙的眼中,泪花落了下来,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永无止息。
“等一下!”突然洛明忌正气凛然的声音第一次响起,略带些焦躁,但并无恶意。待他的头转正,长笛便从左手被抛到了右手,而后过了头顶。
“长笛忆生,剑,紫钧!玄阶,三剑景字坊打制。故,前缀玄景!”这是一席完全没有醉意的话,那语气压根就不像是江湖长辈应当与自己有的对话,而是同辈们比武平分秋色后的说辞。
青年呆立,许久方才扔下手中的断竿,用手拭干泪水,转过身来打拱言谢道。
“前辈,对不起!是晚辈无礼,献丑了!”声音哽咽依旧,却没有那失落之感,坚强直挺挺的写在了脸上。
“江湖路长,后生走快些!我们,江湖再见!”北邑笛风洛明忌言道,说罢,第一次取竿撑船,便是划舟远行,消失在了那晓风晨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