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穷凶极恶,shā • rén如麻的马贼,如今却要摇身一变,成为僧侣。这事真真是骇人听闻。月池却道:“就是要这样,如没有这样的噱头,怎能显出腾日蒙哥肯的神力呢?”
张彩真心实意道:“御史英明。”
不止是马贼,董大等人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跟着长揖一礼道:“御史实在是高明,掌控这样一个人在手中,就相当于我们手里握着一张王牌。届时蒙古内乱,就成必行之势。”
月池没有接话。时春心念一动道:“您想来是另有打算。不论您想如何行事,我等一切听从您的指示就是了。”
“正是。正是。”张彩赶快跟上道,“御史的才智,高出我等百倍,我等自会听命而为,不敢有丝毫的自作主张。”
他们都这么说了,董大等人何等乖觉,立马打蛇棍上。月池笑道:“不必给我戴这些高帽子。我只是想,谁不是血肉之躯,父母生养。这仗能不打是最好,若万不得已,真要打起来,我们也不怕就是了。”
月池想了想又问:“和尚还是不肯说话吗?”
本来作为礼物的姑娘们如今全都当了侍女,她们为难道:“回御史,是的,大师这些天,还断食断水了,奴婢们怕……”
月池施施然起身道:“呵,不要怕,我这还有最后一贴猛药,没给他下呢。”
自那日以后,昙光大受打击,可他翻滚的心绪还没来及得平静,却又被逼着给马贼剃度,教这些马贼经文和法事。过去,他劳心劳力都不能让这群人多念半句佛号,可月池的威逼利诱却让他们在短短几日就开始背诵篇章。马贼们被督促着,一点一点地穿上佛门子弟的伪装。
他们将筷子衔在口中,对着溪水练习和善悲悯的笑容,他们不断掐着自己的大腿,使得自己见人就能哭泣出声来忏悔自己的过错。他们甚至还在李越的教导下去装神弄鬼欺骗牧人。
李越教巴亚金先将盐抹在自己的身上,再往牧人家中去。巴亚金一进营地,就抱着牛痛哭流涕。他断了一截舌头,极力张大嘴巴,也只能发出几个单音节。他像是惊觉自己已然哑了,面上的神色更加愧悔。他跪在牛的身前,一面发出凄厉的呜咽,一面砰砰砰地磕着响头。巴亚金的凶名,早就传遍了附近的部落,大家眼见他作僧侣打扮,又行这样的怪异之举,早就围了过来。
他的同伴——另一个马贼的泪水也在簌簌而下,他嘴唇微动,半晌才说出来:“这头母牛,就是巴亚金的母亲啊!昙光师父是天上的圣人,他的慧眼可以遍观六道。他看到了,巴亚金的杀戮实在太多了。他死后本来应该堕入畜生道。可他的母亲,他素未谋面的母亲,一直懊悔没有好好养育、教导儿子。为了替孩子赎罪,他的母亲居然就、就……”
一语未尽,他们两人指着牛已是泣不成声。其他人当然是不信的,蒙古原本笃信萨满教,对于外来的宗教本能有一种排斥,而且人投胎变成牛这种奇事,谁会信啊。巴亚金见状,凑到了母牛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母牛竟然真个伸出舌头来,一下一下舔舐他的脸和身体。巴亚金的神情更加痛苦了,他忽然转过身,对着牧人开始磕头,即便头破血流,也不肯停歇。
牧人们早就被这样的情形惊呆了,他们指指点点道:“天哪,难道,这真是巴亚金的额吉。”
“是真的,是真的!巴亚金的额吉为了替他赎罪,投胎成了母牛了!”“原来真的有佛在……”
一旁的马贼也跟着跪地忏悔:“我们以往作恶多端,害苦了大家,虽然受到了圣僧的度化,可死后还是要堕入地狱,受到苦楚。这都是我们该受的报应,我们不敢埋怨,可是我们的亲人……”
他一行嚎啕大哭,一行道:“求求大伙儿,给我们一个弥补大伙儿的机会,让我们的至亲从折磨中解脱吧。”
自此之后,他们就在营地中帮助弱小,行各种善举。只消五天,营地里的老老少少就对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还将那头牛送给他们。他们俩抹着泪,千恩万谢,一走回马贼的营地,立马就变了幅嘴脸。他们吊儿郎当道:“一群蠢蛋,连牲口喜欢舔盐都不知道。”“嘿,这可比去偷要快多了。”“还不会被打!”
昙光见到这样的情景,气得浑身发抖。月池道:“这牛不能吃。眼皮子不要这么浅。要成为坐寇,才有源源不断的供品,这才哪儿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