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彩心中惊疑不定,他问道:“您是怎么做得?”
月池道:“以毒攻毒。”
当张彩弄明白是怎么个以毒攻毒法之后,真真是目瞪口呆。一路的长途跋涉让他形容枯槁,嘴唇干裂。他的眼窝深深凹陷,就连走路也是一瘸一拐,可嗓门却是前所未有的高:“这太冒险了!”
他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眼看几个人的视线投过来,忙压低声音道:“万一他正动了歪心呢?万一他就正等着您呢,您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月池道:“放心,我有分寸。”
张彩还要再言,在他看来,月池简直是一掷千金,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月池却不愿在外多逗留。她目不斜视地望着前头,快步行走:“他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你想错了。他是动了真情。”
张彩浑身一震,他愣在原地。月池却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了回去。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攫住了张彩的心神。一个女人认可了一个男人的情意,就如眼见蝶蛹蜕变为翩跹的蝴蝶。虽不至于被立刻打动,可这也意味,他已然不是那只让人避之不及的虫子了……
月池却对他心里的翻江倒海浑然不觉。她直进入帐中后,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帐中的香气十分浓烈,她却如饥似渴地大口大口吸着,好像这粘稠的香雾就能填满她内心的空缺一样。时春对她的异常视而不见,她像往日一样,在桌边等着她。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变得更加沉静了。过去的她如火一般冲动、炽烈,可现在的她却似潭水一般幽深、温和。她道:“快来吃饭。”
桌上只有两碗白粥,不见一点儿荤腥。她们端起碗,勺子在粥中搅和,口中却在不停地说话。月池道:“也不知道贞筠怎么样了。”
时春道:“她一定很挂念我们。”
月池道:“你说,咱们带什么礼物回去给亲朋故旧好?”
一个小小的伴手礼,她们却讨论得热火朝天。直到粥化为了寡水,她们才像同时被按了暂停键一般,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帐外的吆喝声和焚烧声因此又清晰了。时春只觉这帐中的闷热让人窒息。她几乎是逃也似得站起来,双脚却被牢牢钉在地上。她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吧。去睡会儿吧。”
月池瞥了一眼,时春面前满满当当的粥,应了一句:“好。”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很快变得又匀称又平稳。她一下一下数着自己的呼吸,让胸腔中的震动充盈到全身。她像婴儿似得蜷缩起来,好像又一次躲进了漆黑的子宫,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然而,不知过去了多久,时春动身时的悉窣声还是一丝不漏地传进她的耳朵中。她在脑海中描摹画面,哒哒声是她穿上了靴子,碰撞声是她拿起了兵刃,而哗啦一声则是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