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军部。
晋渊负手而立,禁欲的军服包裹紧实的身体,衣侧褶痕笔直清晰。
淡色的唇角紧紧抿起,他冷静地注视着室内。
禁闭室内,一个士兵正在疯狂地打砸。
桌子被掀翻在地,柜子被暴力损毁,柜子里的资料被掏出来,撕得稀碎。
室内的物品被毁净,士兵尤嫌不够,开始折腾自己。
用头撞玻璃、拉扯自己的头发、拳头砸墙......
“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七起精神□□了。”医生向晋渊汇报。
为了应对虫族,军部机甲战士全副武装,事前一直在进行高密度的演习,精神力高度紧绷。
虽然没有实战,但机甲战士们也大规模出现心力消耗、精神力□□的症状。
“按时吃药了吗?”晋渊问道。
“按时吃了,有的还加大了剂量。”医生皱眉,有点踌躇,“但......”
晋渊侧头,示意他继续说。
“但效果不太好。”
医生暗想,岂止是不好,简直就是没效果,但新型β缓释剂是元帅亲自认可药效并要求在军部大力推广的精神力舒缓剂。
他顿了顿,斟酌措辞,
“就算是三倍剂量,很多士兵服药后效果依然不明显,又换回了原来的药物。”
总所周知,元帅的精神力暴.动是整个军部最严重的,很多新药研发出来,晋渊都会第一时间拿到试用品。
医疗部并不是把元帅当成小白鼠,而是元帅的病症严重,对现有药品出现了耐药性,他不得不尝试新药。
当初这款新型β型缓释剂研发成功之后,晋渊是第一批用药者。
晋渊给出的反馈是:疗效好、起效快、值得大力推广。
收到元帅反馈,医疗部第一时间将该药作为军部士兵精神紊乱症状的首选。
然而,收效甚微,有些士兵甚至点名不要β型缓释剂。
晋渊了解事情全貌后,低头思索,“赤霄......”
差点忘了,赤霄不在,他调出光脑,查看医疗档案,发现他使用β型缓释剂以来,精神状态稳定,不仅睡眠质量改善,那种头疼欲裂、尖锐得近乎毁天灭地的疯狂念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以前他每天服好几次药。情绪稳定后,现在基本是两周服一次。
医生也觉得奇怪,临床中心后来重做药物实验,发现β型缓释剂的精神安抚疗效几乎为零,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药效相当于维生素C。
这样的药物,对元帅的精神bào • dòng,照理说应该毫无作用。
“元帅,您近期有没有服用其他的药物?”
晋渊仔细想了想,并没有。
“那有没有接触过减压的事物?”医生又问,“或者让你觉得待在一起很舒服的人?”
“有。”
几乎是顺理成章,晋渊脑海里浮现出一团毛茸茸的糯米球,还有那白里透红的小脸蛋。
和他在一起,就像置身于寂静无人的山岭,耳边回荡着虫鸣、风声,花香、草木香萦绕。
喧躁的压抑、叫嚣的破坏欲如同退潮般消弭。
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被抚平了。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注射β型缓蚀剂的时候,罗羊主动让他摸头。
他的生活一成不变,唯一的变数就是罗羊。
从罗羊来的第一天起,他的精神bào • dòng症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想到这里,他辞别医生,转身离开。
下班,该回家了。
医生望着元帅的背影,暗自思忖,元帅最近一下班就离开,莫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毕竟,以前的元帅几乎天天加班。
~
凌晨四点半,姬蘅携带赤霄来到元帅府邸讨要说法。
神殿有祈福用的红绳,姬蘅怕赤霄中途逃跑,用红绳把他双手捆住,好似戴上一副红色的手铐。
回家看到元帅,赤霄冷静的机器音中带着颤音,“元帅,我什么都没说。”
看似宁死不屈,实则将晋渊卖了个一干二净。
晋渊淡淡地看了一眼姬蘅,语气冷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按下手环,银色机甲被收起,关门送客。
这么多年,晋渊一直是别人眼中的孩子。
优秀、卓绝、出色。
从不犯错。
姬蘅和他是发小,邻居。
家中长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人家晋渊”、“多向晋渊学习”......
好不容易抓到晋渊犯错,还是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姬蘅怎么能放过。
姬蘅好似得志的小人:“阿渊,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怪不得我当初求你办事的时候,你那不耐烦的态度,都是有原因的......”
晋渊将他打断,“我什么时候耐烦过?”
浅蓝色的眸子眯着,拎着姬蘅的后领把他往门外推。
姬蘅双手把住门框,大声嚷嚷,“晋渊,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唉,别推,阿兰,你信不信我把这件事发到网上?!”
晋渊丢开手,抱着双臂,身上每一个细胞都透着腻烦。
姬蘅眯着眼笑:“当初我说给你找了合适的伴侣,你还不情不愿,脸拉得比马还长,现在呢?偷偷摸摸、偷鸡摸狗,暗中破坏神殿的建造,是舍不得人家走了?要是舍不得,你就不能好好说,非得派遣赤霄半夜三更来偷东西?!”
晋渊转身回房,语调并没有什么起伏,“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想的是什么样?”姬蘅追在他身后小跑了几步,从门口玄关的镜子里看见自己一脸姨母笑的嘴脸,被吓了一跳。
他是过来谴责晋渊的,怎么笑得这么淫.荡?
姬蘅换上严肃的表情,“晋渊,我是来给你说正事的。”
他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地说道,“神兽大人不是你的,是全星球人们的,神殿建好,我就要把神兽大人带走!!”
晋渊站在楼梯上,停下脚步,转身居高临下看着对方,语调里透着寒气。
“当初,不是你把他介绍给我的?不是你说他和我八字相配的?不是你说他能缓解我的精神暴.动的?!”
灵魂三连问将姬蘅怼得哑口无言。
“现在你两片嘴皮一碰,就要把他带走?”
“......阿渊,你......”姬蘅嘴巴有点瓢,“你”了好几声,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是,神兽大人还是幼崽,你这样......不太合适。”
晋渊眼眸清明,嘴唇紧抿,楼道的夜灯映在侧脸,吞吐出精致的下颌线条。
他对神兽大人完全没有旖旎情思。
可是,就是不想让他离开。
从小到大,他都在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而努力。
小学一年级,他被送到寄宿学校,看到同学抱着父母流眼泪,说舍不得爸爸妈妈。他很疑惑,有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生离死别。
面对父母离开,他完全没有感觉,从来不懂“离别”为何物。
有时父母有事,周末不来接他,他就独自在学校看书学习,从不会感到孤独。
长大后,他依然贯彻这种作风,并且早早和父母分开,dú • lì。
他对自己的地盘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家中常年工作的管家和阿姨,每天都会回家。他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一开始,他也没想让罗羊在家里常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家里有人,还破天荒容忍三只滚滚鼠的存在。
这份孤独在不知不觉间被慢慢打破。
得知神殿建好,罗羊会搬走,他的心里像是被巨石堵了,顺不过气来。
搞清楚自己的想法之后,他干脆利落地派赤霄去搞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