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的夏日似乎总是热烈得无比奔放,一过7月,常绿树木的浓浓绿意衬着自上而下的灼灼日光,便构成了南地海滨城市最为常见的夏日景致。
苏韵此时已经搬到了九龙塘的新屋居住,小花园里的树荫下凉风阵阵,正好是忙里偷闲和苏阿婆享受下午茶的好时候。
不比她和苏阿婆此刻的悠闲,王家夫妇和三个大孩子都还在工厂监督工作,而嘉遽嘉祥两兄弟自从放暑假开始,除了晚上固定时间练习吉他之外,只要是白天都会一头扎进游泳馆里拉都拉不出来,唯有晚上才能勉强见到个人影——晒得都快和黑夜融为一体了,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楚人……
“怎么突然就和赵氏签约了?”苏韵把茶杯推到赵茵茵跟前。
“去佳和试镜时他们说我演技比较木,不太适合电影的要求,所以打算换成丁贝蒂小姐饰演……”赵茵茵低下了头:“而我家里出了点事,最近又等钱用,赵氏那边答应了会给我一个女主角,导演还是李学祥大导演……”
对上丁贝蒂这种从前在赵氏拍电影时就主演过好几部叫好又叫座电影的女星;她不但演技只能算平平,而且还是只拍过一部电影女三号的资历……实在是不够看。
“丁贝蒂不是赵氏电影的吗?”苏韵皱眉。
“她已经和赵氏解约,准备改签佳和了。”赵茵茵回答道,“少龙哥的新电影《细凤》讲的就是明末清初的故事,丁小姐的外形和演技都可以出演留洋的大小姐……”
“什么新电影?!”不是说好拍完两部电影就停工休养的吗?!
通过赵茵茵的一番解答,苏韵再一次被成功地激发了开始发飙模式:好样的,之前还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转头就继续构思新电影了,真是不见到鬼都不知道怕黑啊!
枉她最近天天带人探班送药送补品给他补身体呢,敢情这就在左耳入右耳出地阳奉阴违啊?
赵茵茵在原本的发展路线里就是签约了赵氏电影,跟着大导演李学祥拍戏,被一向懂得教导演员的李学祥手把手带着教,这才脱胎换骨悟出了演技……现在虽然中途有了一些改变,但是最后却冥冥中仿佛殊途同归;难道遗憾亦是如此,再努力也无法改变?
想到这里,又气又急的苏韵按捺下心里的异样,和苏阿婆、赵茵茵二人交代了两句了之后,就赶紧去客厅里打了个电话:“喂,莲达,请问一下师父是不是还在家?”
她记得今天吕少龙说要和邹运华在家里洽谈《死亡的游戏》这部电影的事宜,因为《虎斗龙争》已经全部拍摄完毕并且交给了后期制作,所以已经拍了一半的《死亡的游戏》又重新准备提上日程。
“玛丽?”虽然不知道苏韵为什么突然打了电话过来,不过莲达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没有,布鲁斯和邹先生说是和一个澳洲影星有约,所以四点多的时候就出门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苏韵急忙追问。
“我不清楚,我没问,因为他们说吃完晚饭就回来……”莲达回答道。
糟了!
苏韵挂了莲达的电话之后,又急匆匆地往佳和那边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便总算是得到了邹运华在今日白天时,让秘书于一家叫做“金田中餐厅”的日式餐厅里订了桌。
打车来到金田中餐厅时,看到的却只有邹运华一个人。
“我师父呢?”苏韵急急地问。
“你说少龙?他之前和我在贝蒂家里商谈拍摄事宜,后来他说有点头痛,我就让他先在那边歇一下,一会再过来吃饭。”邹运华看了看手表。
“麻烦你告诉我地址,我有急事找他!”此时苏韵也顾不上其它了,在邹运华那里得到了地址之后,飞速又跑出门截了一辆的士往笔架山道赶去。
按响门铃之后,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丁贝蒂很快就过来开了门。
“你在看电视?”眼看客厅里的电视机正播放着节目,苏韵顺手一摸:这温度,估计看了有好一会了。
“是的,有什么事吗?”知道苏韵是吕少龙的小弟子,因此她说话的态度挺和气的。
“我师父呢?”苏韵又一次询问道。
“他在我房间里休息……”丁贝蒂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被苏韵厉声打断,“他既然不舒服,你为什么不在房间里看着他,而是在外面看电视?!”
“他最近太操劳,难得睡下了,我就想让他休息好一点,所以没有去打扰他……”不知道苏韵为什么突然有点发飙的模样,丁贝蒂有些莫名。
真是要被这些没有医学常识的人气死!
没时间解释,苏韵急急推开房间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在房间里大床上那个看似依然在熟睡中的吕少龙。
“你看,他还在睡,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别吵他……”丁贝蒂弯下腰,小声地想要用哄小孩子的方式把苏韵哄出来,以免她吵到吕少龙休息。
只是抵抗看清楚苏韵脸上那凝重的神情,她不禁默默停下了说话。
诡异的沉默气氛自房间里蔓延开来,整片小天地之间,仿佛只能听闻两个人的呼吸声——
两个人?
没错,只有两个人。
苏韵强忍着手上的颤抖,前去检查了一下吕少龙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应不到……
丁贝蒂捂住了想要惊呼的嘴,眼珠转了几下,就急忙冲到床头柜前翻找起来。
“你要给他吃什么药?!”抬眼看到丁贝蒂手忙脚乱地从柜子抽屉里翻出一颗药就要喂给痛苦不堪的吕少龙,苏韵顿时厉声喝了一句。
“这、这是我私人医生给我开的强力止痛药,我偶尔也会有头痛的毛病……”丁贝蒂被苏韵的厉声吓了一跳,小声解释道。
“药不能乱吃这句话你难道不知道吗?!”后世对吕少龙出事的原因猜测有多种,但相对较为可信的就是过劳猝逝、旧患复发和药物过敏这几项,因此苏韵急忙出手排除掉其中的一个可能性。
这种危急关头,她都不敢把吕少龙平时吃的药给他喂下去,更何况是丁贝蒂的药?
“别想那么多了,马上叫医生!再不行就call十字车!”苏韵几乎都要开骂了。
“可是少龙说不用,他躺一会就好,毕竟我们还和佐治先生有约……”她好不容易才盼到能和吕少龙合作拍电影,要是吕少龙突然出意外的话,那么这难得的机会说不定就黄了。
“到底是我师父重要还是这部电影重要?!”苏韵差点没被她气笑,直接就自己飞扑到电话机面前,拿起来拔通了电话,“麻烦你,帮我接医院的线路,我们这里有人头痛昏迷……”
“地址,这里的详细地址是什么?!”苏韵转头瞪向急得像无头苍蝇到处乱转却就是什么都不做的丁贝蒂。
“笔架山道67号碧华园,A3号二楼……是的,麻烦你们了,一定要快!情况很危险!”一边从丁贝蒂那里得到了此处的详细地址,一边观察着吕少龙情况的苏韵眉头越皱越深。
打发丁贝蒂去打电话叫邹运华回来,苏韵就赶紧再次检查了吕少龙的情况一下,心里顿时就是一凉:虽然体温还在,但人已经陷入了不省人事的状态。
而且脉搏和呼吸还越来越弱……
这时还不像后来那样年轻人过劳猝逝屡见不鲜,面对这种情况,一般人很难及时反应过来,并且做出相应的救援措施。
还好,这一次,她在这里。
天天加班的程序猿本来就是这类型突发疾病的高危人群,再加上时不时能刷到各种年轻人在工作中倒下就起不来的新闻,于是苏韵就和同事们都自学了一下简单急救的措施——为自己也为别人,多学一点,总能多一些时间和机会。
打完电话回头看到吕少龙那面青唇白的样子,丁贝蒂瞬间也懵了,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你明白吗?我很爱少龙的!”像是溺水之人想要抓住身边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丁贝蒂不管不顾地抓住了苏韵的手:“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的!在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人想害死自己最爱的人的!”
“我知道你不想害他,但你再不放手,你就会无意中害死他!”苏韵再次喝了六神无主的丁贝蒂一句,好歹喝得她松开了手之后,就赶紧按照着从前学过的记忆,寻找起心肺复苏的按压位置来。
“你看着我的动作,学一下,如果我坚持不住,就换你来,这可能是我们救他的唯一机会!”心肺复苏需要的体力消耗不是一般的大,即使已经换了一副坚持锻炼的练武身体,但年龄的限制估计还是会让她坚持不到救护车的到来。
只能是在身边能抓一个就抓一个。
“我现在开始按,你听我指挥,我让你给他做人工呼吸,你就马上开始,我让你停,也必须要马上停!”不知是苏韵的怒容和厉声震住了丁贝蒂,还是她多少是听到吕少龙有救后回复了一点神志,在苏韵的吩咐下,她总算是乖乖听话了起来。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邹运华先一步到来,随后就是莲达。
“快,学她的做法,帮、帮忙!”看苏韵全程坚持着按压都没喊过累,自己却是隔段时间做一次人工呼吸都累得喘不过气来,于是丁贝蒂急忙喊起了前来的人过来帮忙。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这样大力地按很容易按断肋骨,到时伤到了肺怎么办?!”邹运华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死人要对好肺有用吗?!”苏韵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我在美国学习过这个做法,是有用的!天啊,太感谢你了玛丽!”68年获得普利策奖的《生命之吻》是历史经典之一,从那时开始美国就蔓延开了学习心肺复苏术的热潮,莲达当初在照顾卧床的吕少龙时,自然也是跟医院里的医务人员学习过。
有莲达在旁接手,苏韵总算是能缓了一下。
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上歇息着等待恢复体力,累得头昏眼花的苏韵仍然是做好了等下重新接手的心理准备。
邹运华学不太会,于是又成为继丁贝蒂之后的又一个活体人工呼吸机,专门在苏韵接手按压时帮忙做人工呼吸——苏韵力气是够了,但个子太矮,不方便单独完成全套操作,只能让人在旁辅助。
就在苏韵和莲达快要脱力的时候,救护车的呜呜声,终于是从楼下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