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海上的风不大,帆布都蔫着。
所以那雪是一枚一枚落下来的,给人以安详感。
且颗粒肉眼可见,有指甲盖大,可见雪量之足。
大概是因为海面也足够冷,所以这雪飘入海中,并不会立刻消融,反倒会留存一会。
像暗海里开出的一朵朵小白花,绽放一会,那花瓣便会化为透明,融入海水之中。
偶尔飘落得多了,海水上就会出现一大片积攒在一起的雪花群。
雪花脆弱,掉下去后好像连浪花都不舍得再热烈起来,起起伏伏时好像白雪的摇篮。
不过即便如此,雪也终归会消散的就是。
还是落在船上的雪比较“结实”。
积在船的围栏上、甲板上、屋顶上。
甚至是桅杆的尖端上,帆布横木上。
一层层薄雪累积起来,给黑色的船只装点新色,倒是好看极了。
连空气间都带着雪的清新味。
温山眠喝了热乎乎的鱼粥,努力亢奋起精神,在杂物间里找了个扫帚,像推土机似的将甲板上的雪推入海。
然后又将围栏上的雪伸手抹到一起,变成一个个小尖山。
待他预备再造个雪人时,后边一直看着他的秦倦开声了:“不休息会吗?”
温山眠鼓劲:“要动起来,才比较容易好。”
秦倦:“……你知道自己是什么病吗?”不是所有病都能通过硬抗解决的。
温山眠摇头:“但也还是想动一动。”
他实在是不习惯那么不敏捷的身体。
一边说着,温山眠唇间一边在冷空气下呼出一缕缕白气。
旋即很快就搓出了一个球,等把雪人搭好之后,他又多搓了个球,便立刻往掌心一捧,跑去房间。
“干什么?”
秦倦偏眸,便看见门缝里的温山眠盘腿坐下,旋即将那雪人放在了白蛋面前。
正好用黑肉干给雪人点眼,旋即还多往雪人面前放了个小白球。
好像雪人是他,那小白球是白蛋。
做完这一切后,温山眠便伸出有点温度的手背,蹭了蹭那白蛋。
告诉它说:“下雪啦。”
他的手是冷的,但是这颗蛋却隐隐有些热。
这也是温山眠最近的发现了,不知是卧室内维持温度有功,还是这白蛋真的有一点温度在。
总之能摸到那点温热,也算是温山眠这几天的一个念想了。
他自然还是希望自己救上来的这颗蛋最后能孵化出一个小生命。
又正巧没有风浪时的船上生活比较无趣,所以温山眠平日里除了记笔记,在安稳时就会来同这鸟蛋说上两句外边是什么样子的。
他知道鸟肯定听不懂,蛋就更听不懂了。
可他毕竟是人,除了保暖之外,也就只知道用人的方式去交流了。
就是这么暖和的屋子,不太适合雪人呆着。
温山眠想了想,又转身出门,把雪人端到了木窗外的床沿处。
一个雪人,一个白蛋,在露天的风浪船间眺望着起伏的大海,像是在期待岛屿一般。
温山眠摆好后:“嘿嘿。”
“这船上只有你和它么?”秦倦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
温山眠于是再噔噔噔地跑回甲板,双手从后边伸直了,再弯腰往先生的肩膀上一趴,由后勾住秦倦的脖颈道:“不止。”
旋即声音逐渐闷下来,连呼在秦倦脖颈处的气都有些凉:“但其他的我做不动了。”
过去能在山上走三天山路的人,如今就干这么点事,身上便觉得疲累了。
这“风寒”可真是厉害啊。
“过来。”秦倦拉了拉温山眠的手。
后者没什么气力,于是就这么再躺回到了先生怀里。
白雪皑皑,不生病的温山眠体型就不高大,如今一病病一周,瘦了有足足一圈。
再躺在秦倦怀里时,原本觉得刚刚好的怀抱,便变得宽敞起来。
雪花依旧在往下飘落着。
有一枚雪,正正好就落在了他在围栏上拨出的小山尖尖端。
雪分明柔软,可眼下竟就那么立住了,在不算强烈的阳光下焕发出晶莹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