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秋山与那些宗门比起来,占地实在不大,只方圆五百里而已。刘清已经买下的山头儿,都有三百里了。
只不过,刘清家乡那片山头儿,与木秋山丝毫没有可比性。
这座木秋山,内部自成洞天,与外界完全是两处世界,有日月星辰,四季流转。
此时节,已经到了冬月,外面天寒地冻,木秋山虽说不时也有雪花滑落,可并无那么寒冷。
两人并肩往山中去,夜幕之中,漓潇走在前方,刘清跟在后边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漓潇说道:“那座剑湖,是我从小炼剑的地方。你也知道了,我生而伴生一柄本命剑,我所谓的炼剑,就是给那柄本命剑磨砺剑锋。”
从楚续嘴里就已经得知,这类先天伴生本命剑的人,才是受剑道青睐,学剑之时一日千里的真正天之骄子。
刘清灌了一口酒,笑道:“我的本命剑有三柄,哪儿那么容易养出来。就人身山河之中,悬在剑气长河上方的那柄,想要由虚化实,光五行之属的天材地宝,都已经是一头极大的拦路虎了。更何况,变作实质之后,还需要磨砺剑锋,提升杀力。等剑养出来,不晓得到什么猴年马月了。”
那五行之属的法宝,品秩不能低,不然等于浪费一柄剑,可高品秩的,哪儿那么好找?百花阁都没有多少,有的都是那种天价,买是买不起的。
漓潇轻声道:“不着急,慢慢来,只要本命剑化作实质,便能衍生一道本命神通,到时哪怕没有剑锋,也杀力不小,磨剑之事,慢慢来就好。”
说着已经走到一处湖边,不大,方圆十几里而已。不过其中满是剑气剑意,都能与万鞘山中的剑意有的一拼了。
漓潇随口道:“好了,你就在这里修行吧,每天赶回宅子,给我做顿饭就行。”
说完就要转身离去,刘清苦兮兮道:“刚刚见面,我还没有看够呢!”
女子理都没理他,加快脚步,飞快离开这里。
留下某人苦笑不停,唉声叹气一番,飞掠去往湖中心。
此地剑意不似万鞘山那般驳杂,颇为纯净,虽说以剑意孕养本命剑,是凝练不成实质的,可还是裨益不少。
这种后天才孕育出本命剑的修士,若只是以五行之属的宝物填充本命剑,剑身会比较脆,以剑意好生温养,则能祛除这份弊端。就如同凡俗铁匠铺那淬火。
一袭青衫盘坐湖水之上,以心神吸扯着湖中灵气剑意,将那无形剑意从灵气之中分拣出来,再以炼气法子抽丝剥茧,最后只能得到一缕头发丝儿大小的剑意,填充去悬在剑气长河上方的那柄虚无长剑。
一到木秋山,无论刘清怎么去喊青龙,那家伙都没动弹,就只是蜷缩在剑气长河底部,瑟瑟发抖不停。
借着炼气时机,刘清心神沉入人身山河,朝着青龙喊道:“你咋了?怕个锤子你?”
青龙小声回复:“刘清你大爷!来这种地方都不跟我事先说一说!”
刘清疑惑:“你是说剑湖?”
青龙没好气道:“我说的是这座山,你真就……”
话说一半,青龙却猛地没了声音,再问也问不出。
只好作罢,去安心炼剑炼气。
漓潇去而复返,不顾某人乐得开花的神色,冷声道:“我在你五里外炼剑,不许打扰我。”
刘清点了点头。
又不是只有这几天光景了,刘清自然不会打扰漓潇修炼。先前可真不是油嘴滑舌,实在是漓姑娘在身旁,就忍不住去吐露心意。
其实事后回想,刘清自个儿也臊的慌。
心说奇了怪哉,怎么在潇潇面前,我就跟个傻孩子似的?特别容易开心,特别容易身心放松。
枯坐一夜,次日清晨,刘清悄咪咪起身,御剑出了木秋山,结果张木流已经在等他。
说着是教拳教剑,刚开始的确有些样子,可没过多久,张木流下手越来越重,一拳下去便将人打昏,过去又踹一脚,醒了之后又一拳打昏,如此往复。
眼看那小子满身血污,张木流笑问道:“这么好脾气,半点儿不恼火?”
不等刘清回复,张木流瞬身过来,一手抓住刘清脑袋,直往大泽中心的一座小岛撞去。
一脑袋撞碎了大片岩石,刘清已然七窍流血,但还是艰难起身。
张木流落下身形,笑道:“与人对敌时喜欢藏拙?那也要看得清对方什么是什么存在吧?与我也藏拙,是怕一拳打死我?”
两道青衫对立,间隔三十余丈。
张木流大声道:“臭小子,想带走我女儿,那就拿出你最重的拳让我见识见识!”
刘清笑了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血水,轻声道:“伯父,拳出不了。最重的拳,只会递给敌人。”
张木流这个气啊!心说你这点儿境界,最重的拳也就是给我挠痒痒啊!
刘清却说道:“我知道前辈修为深厚,可我还是不能出拳,无关境界,可这是一种态度。”
张木流是真没法子了,心说这小子对有些事怎么如此迂腐?
没法子,抛去一壶酒过去,“酒劲儿太大,小口喝着。”
刘清接住酒壶,满脸苦笑,其实他感觉肚肠都已经被张木流打烂了,一口酒下去,不就成了一锅汤了?
只不过还是笑着端起酒壶,强忍着那股子正儿巴经的肝肠寸断感受,灌下一口酒。
一时间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有如数柄飞剑翻来翻去的搅烂肚肠。
可刘清硬是没哼哼一句。
足足过去小半个时辰,刘清脸上豆大的汗珠子直落,面色铁青。
张木流却小口抿酒,笑着说:“疼就喊出来啊,忍着作甚?”
刘清没有回答,转而说道:“伯父,相信我,若是有人要伤潇潇,必先踏过我的尸体。”
张木流微微摇头,“怕的是你死了,也没什么用啊!”
拍了拍刘清肩头,其肚中那股子不可言喻的剧痛缓缓消失,张木流笑着说:“我其实有三个徒弟,你来做最后一个,怎么样?”
刘清有些不知所措,有个偷偷看了许久的绿衣女子急急忙忙跳出来,没好气的:“傻子!快答应啊!”
可刘清却苦笑着说:“我当的起么?”
张木流沉声道:“我说当的起,就当的起!”
刘清退后三步,跪下磕头:“刘清拜见师傅。”
张木流笑着将其搀起,递去了一道逍遥巾,轻声道:“怎么说呢,我算是儒家弟子,也算是道门弟子。这逍遥巾,是个老家伙给的,我从未叫过他师傅,现在也叫不着了,你日后要是路过南山,一定要上一趟山,系上这道逍遥巾,自会有人带你去敬香。”
顿了顿,左手探出,双指夹住一本飞剑,笑道:“这剑从我微末之时就陪着我,名字叫道门,也送给你了。”
一旁的漓潇撇嘴不停,“好嘛!我要了十多年都没要来,某人就三个响头,就把道门骗到手了。”
刘清挠头,张木流也神色尴尬:“关门弟子嘛!”
漓潇还是撇着嘴:“那你倒是说说,前面三个师兄哪儿去了?”
张木流神色猛地一变,沉声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傍晚,那个其实受伤不轻的家伙,硬撑着做了一顿炒面鱼儿。
在饭桌上,张木流笑着说:“秋水啊,以后这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刘清刚要跪下磕头喊师娘,却被离秋水板着脸制止。
刘清有些不知所措。
谁知离秋水第一次对着刘清面露笑意,轻声道:“可别叫师娘了,还是先叫伯母吧。”
与张木流对视一眼,探手取出一柄剑,深吸一口气,笑着说:“这剑,是潇潇的爷爷在世时的佩剑,叫竹麓。由潇潇拿着,以后见着你那小徒弟,就是师祖给后辈的礼物。”
漓潇眨了眨眼睛,一把抢过竹麓收起来,笑嘻嘻道:“娘!咱家以前是不是卖剑的?爷爷居然也是剑修?”
对于那个只见过牌位,连坟头儿都不知道在哪儿的爷爷,漓潇一点印象都没有。娘亲倒是时常威胁老爹,说去找奶奶告状,其实漓潇也没有见过奶奶。甚至爹说自己有三个徒弟,漓潇从小到大,就一次也没有见过。
小时候对这些事很好奇,直到有一天,张早早哄着漓潇睡觉,与她说道:“那是爹爹的伤心事,咱们不要去提,别让爹爹伤心。”
自那儿以后,漓潇就再没过问这些事。
其实大大小小的疑惑,漓潇心中有很多。
比如下方那座白岩城,明明近在咫尺,就好像从来发现不了一座木秋山。就好像一旁的无名大泽,一直要娘亲分出极大心神,以巨鹿井去镇压,也不知里面究竟有什么。
还有先前去了一趟胜神洲,只是取了一截儿残竹,却被一道无形大道压制,直接封印了境界,这才惹得蒲黄山那个南守之追着自己抢夺竹子。这才害的傻家伙的黄庭都被人打碎。
要不是当年被碎了黄庭,他要结丹,哪怕是一粒剑丹,也不会有这么难。
只可惜,这次发问,爹娘也没回答。
夜里,刘清孤身去那片剑湖,一是温养本命剑,二是把那柄道门炼化,再者就是赶紧疗伤,明天还要去接着挨打。
离秋水独自前来,刘清赶忙起身迎接。
她看了看内伤不轻的刘清,甩去了一枚丹药。
“你师傅几乎样样精通,炼丹制符、阵法与推衍之术,本事都不低,这枚丹药就是他炼的。”
刘清二话不说便吃下丹药,笑着说:“师傅说了,伯母精通的不多,可十谅水一出,神灵也要让路。”
离秋水瞪眼道:“少拍马屁!”
顿了顿,轻声道:“刘清,你喜欢潇潇,潇潇也很喜欢你,你的品行我也看得出,极好的。可我还是要说一句,照顾好潇潇,别让她伤心。”
刘清郑重承诺:“未来之事,我看不到。可无论怎样,我心中只会装潇潇一人。”
女子点了点头,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