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何至溪桥畔?一山烟雨比江南。
小雨淅沥,牛贺洲一处山巅,有个穿上一身青色布衣的女子,长发散披,面前是一光滑石台,女子便将上半身懒洋洋的贴在石台,双臂伸的极长,手掌扣着石台另一边,好像是被那南来的微风吹得舒适至极,就想卧在雨中,享受这丝丝清凉。
石台迎来雨滴,开始会有个水印儿,过不了多久,然后水分变少,直至缓缓消失。
一声轻咳,女子心中一怔,缓缓转头,却发现周遭除了云,就只剩下雨。
女子自嘲一笑,收回一条臂膀,左臂伸直,脑袋贴着左臂,侧面看去,睫毛极长。
或许女子心中想着,怎么修行到到高处天外了,还会走思,还会愣神儿呢?
结果下一刻便有个青衫身影凭空出现,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拿这个酒葫芦,葫芦塞是拔开的。
女子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幻象后,赶忙起身,飞速扎起来个丸子头,左手捏紧右手食指,埋着头站在一旁,十足的乖乖女模样。
青衫男子气笑道:“野了一万年,快活坏了吧?”
女子埋着头,撇嘴道:“哪儿有!”
然后男子走上前,伸手按住女子脑袋,岂是那女子个头儿比他矮不了多少,至多三指宽,可二人都不觉得别扭,似乎就该如此。
张木流轻声道:“徒弟忘了师傅,师傅还是得来瞧瞧徒弟啊!”
这位成名万年之久的女子大剑仙,猛地鼻头一酸,不由分说就伸手抱住面前青衫。
尽管张木流咳嗽不停,还是没法儿把方葱推出去。
这一抱,万年之前,方葱可从来没有得逞过,至多就是挽住张木流胳膊。
方葱收回手臂,猛地退后一步,擦了眼泪后咧嘴一笑,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要不然师娘该吃醋了。”
结果一低头,瞧见师傅穿着一双针脚歪歪扭扭的布鞋,方葱笑的愈加开心了。
张木流笑道:“走吧,当年带你走遍天下诸洲,唯独牛贺洲是你自个儿逛的,今个儿我既然来了,不逛一逛可不行。”
方葱嬉笑道:“师傅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张木流含笑点头,灌了一口酒,扭头儿看向西陲那处。
牛贺洲灵山首高,此山第二高,唤作封岳山。
三山五岳各国都差不多有,十三座洲,其实是千山万岳了。而脚下这座山,论高论险,比不过的名山多了去了。可封岳二字,足以力压群山。
方葱去而复返,还是丸子头,不过换上了一身别样青衫,跟刘清脚下布鞋差不多,好在还略微藏着针脚,不那么难看。
张木流哈哈大笑,没忍住就是一个脑瓜蹦,“死丫头忒记仇。”
两人瞬身离去,下一刻便已经出现在一处闹市当中。
方葱嬉笑道:“师傅,我可没钱。”
张木流眨眨眼,笑道:“你师娘给了十枚泉儿,咱别留着就行。”
离秋水那位奇女子,最早可是比现在的刘清还要钻钱眼儿的。
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张木流身上就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天幕之上,有个和尚面无表情,盘膝坐在云海,身旁还有个道士,是跟着某人从赡部洲到这儿的。
道士嘴角抽搐,下边儿这座小城中人,估计打死都想不到,城中有两个吓死人的存在,发疯了似的在各处修士铺子买东西。
道士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那闭目养神的和尚,骂骂咧咧道:“就不管管?方葱前辈一下山,怕是要你们修补俩月才能稳固周遭气运吧?”
和尚睁开眼,扭头看向那道士,只是嘁了一声。
你他娘的口口声声叫前辈,比我胆子还小,问我怎么不管?我他娘的倒是得管的住啊!
倒是讪笑着转过头,结果和尚和尚开口道:“说的你跑来牛贺洲玩儿来了一样。”
道士神色尴尬,说多了都是泪。
张剑仙……倒是不太为难人,人家要离开赡部洲还特意跟道馆那边打了招呼,询问让不让去,礼数是有的。可尚未等道观那边儿回声言语,人家已经御剑出了赡部洲。
能咋办,批文不能少,准许出行呗。然后自个儿这个苦命人,还得跟过来。
和尚猛然一笑,打趣道:“张剑仙可脾气不大好,你们能安然相处,倒也是稀奇。不过,我听说前些年张剑仙的关门弟子差点儿给个瘦篙洲跑去赡部洲的合道修士打死,你就在旁边儿看着,这样都没被张剑仙打死,你命真好。”
道士直想抬腿踹过去一脚,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张砍砍这三个字,谁他娘的不晓得。
他们这帮人自个儿口中的草台班子,虽然名义上是三教做主,九流辅佐,事实上却是各自为政。唯一一件他们能齐心承认的事儿,也就那么几件。
天下渡的赵长生,管不住。
神树山的张早早,管不得。
封岳山与两界山的方葱与刘工,不敢管,怕一旦给人惹生气了,把天捅个窟窿就不好了。
最后就是那个木秋山,张木流与离秋水。那已经不是管不得与不敢管的问题了,那是管不起啊!
最后俩人对视一眼,唉声叹气。
同是江湖落魄人,道士何必为难和尚?
能怎么办?
瞧着呗!
难不成瞧那俩人没背剑,还下去试试那二人是否名副其实?
玩儿呢?!
试问如今天下,虽然各方算计不断,又有谁敢当着这几个人的面去说个什么?
其实首先是没脸皮去说人家什么,其次才是不敢,怕万一说错什么,可真就说死就死。
一个从胜神洲砍到赡部洲,又从赡部洲砍回来,人称张砍砍的狠人。与天庭一战,至少三成神灵,是葬身其剑下的。
还有一个,没学剑前就是俱芦洲的二世祖,学剑之后,独身一人杀穿巨鹿莫氏,只为救回一个被誉为中兴之主的姑娘。后来更是因为一个黑衣少女身死,怒上天庭,雷部诸将,尽数被其斩杀。
所以那柄青白,在遇到小浊天的山水神灵,才会露出一种天然的嗜杀模样。
下方师徒俩人,终于走去一处路边儿摊儿,停歇吃饭。
两碗臊子面而已。
张木流笑问道:“你对刘清,抱有很大的希望是么?”
赠剑,并非冲着刘清去的,当然光是安老三,打死拿不到青白与九式拳谱。
方葱想了想,轻声道:“其实当时没想太多,我早先遇到何姨,并不知道刘清是她的孩子,只是把青白投以人间,寻个接班人而已。没想到如此巧合,幸好师傅也瞧得上小师弟,不然就是我收徒喽。”
张木流笑了笑,手中凭空多出来一柄剑,递给了方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