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湖之上,刘清衣衫褴褛,一身血水,瞧着惨不忍睹。身上全是剑气划拉出来的口子,左侧小腿直接被削掉一块儿肉,白骨外露。
不过对于修士来说,都是皮外伤。
反观韩济源,灰头土脸又鼻青脸肿,一条胳膊以一种别扭的角度往外拐去,瞧着就疼。主要是这家伙的脸,肿的都瞧不出原来模样了。
刘清抛去一枚丹药,自个儿也吃下一颗,不多久便已经复原。只有些轻微内伤,需要略微调理一番。
韩济源掰回手臂,气笑道:“太瞧不起我了吧?出手不尽全力?”
刘清摇摇头,笑道:“我长这么大,全力出拳的时候,屈指可数。”
也的确,除非是碰见那种完全没希望赢的,刘清才会拼一拼,全力出拳,用尽浑身解数。
韩济源沉声道:“你与我说实话,若是用尽全部手段,究竟能弄死个什么境界?”
刘清也的确暗自盘算了一番,然后实话实话。
“说心里话,我破开天门之后,其实已经扶摇直上清微天,盘坐的大半年里头,其实一直是清微境界的状态。只不过,后来我在清微天领悟到了一拳,自己从清微天跳了下来。所以说,我武道境界虽然是天门,可我拳法之高,是要齐平清微天的。但以拳法,我现在能横扫多半的登楼之下,若你这样的,破境之后我当然没法儿横扫,可你们要想赢我,很难,要想杀我,没可能。不是我自负,因为那大半年里,我见到了许多不一样的,超出大伙儿认知之外的东西。还有,你知道,我飞剑极多。一把道门,一把无名,还有一把木剑,再加上我的两把本命剑,本命剑负笈,到现在究竟有什么本命神通我是真不知道,可如雪的剑术神通,那座广袤天下,困住个登楼修士,问题不大。若是再用尽全力,其实阴死个登楼修士,还是可以的。”
韩济源眼皮子直跳,无奈道:“那你他娘的是逗我玩儿呢?”
结果刘清只是微微一笑,轻声道:“正月十五那天,蒲黄山会有个新任山主上任的大典,我打算去观礼。到时候烦劳韩剑仙去一趟梅雨山庄,忙完蒲黄山,我就会去梅雨山庄,既然已经跟姜氏撕破脸皮,那我也不怕再得罪谁了。”
了解一些私事之后,刘清便打算去小浊天,出来之后,封神,去天下渡。
韩济源问道:“你一个人去?”
刘清微微一笑,“现在我一个人去就行,以后就是大家去,挨家挨户去。”
……
风泉镇与梨茶镇,有几处铺子听见昨日金萍渡上面发生的事儿,今个儿偷偷摸摸聚在一起。
高位是个懒洋洋躺在藤椅的老者,手里拿着一壶酒,耷拉着眼睛,瞧下方三个男子的各自神态。
有个男子沉声道:“杀鸡儆猴?我们谁是猴儿?不就是个狗杂种,算得上是个人?咱们在这儿开铺子那是瞧得起他给他面子了,还学人家敲山震虎,那个杂种他有这个实力么?”
另有人附和,“咱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口气你们能咽下去,我咽不下去,你们能忍,我可忍不了!要去跟清漓山摊开来说,算我一个。”
最后一个,笑盈盈开口:“一座清漓山,除了那位山主,还有个有个神桥境界的武夫,还有个分神境界的炼气士,剩下的都是灵台,黄庭境界。明面上看,好像就这么些人,不顶用,拍个炼虚修士,活着几个神游修士,随随便便就能杀穿。可结果呢,一位勉强能与登楼掰手腕儿的清微武夫,三拳不过轻伤人家,反倒是给人家一拳,就这么砸死了。”
前面两个人面露不悦,沉声道:“晁兄,难不成你梁山诸位扛把子,就舍不得点儿老本,就让人如此欺负了?”
被称作晁兄的中年人微微一笑,摇头道:“二位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咱们几个凑在一块儿,可不是因为咱们交情多好,而是因为清漓山一视同仁罢了。咱们说到底不还是各为其主,攀交情做什么?互相试探,推别家山门与清漓山作对?你们做功课没有?”
高座老者终于开口,一脸笑意,看向晁姓中年人,笑问道:“晁天王,你做了什么功课了?”
一身锦衣的中年人,其实胡子一大把,若是身穿盔甲,许是会像个大将军的。
“诸位都知道,我梁山聚集天下散修,可能够上合道境界的,有几人?清漓山上,现在是没大修士,可诸位想过没有,一座百花阁胜神洲总阁,为何要从长安搬来梨茶镇?不是对清漓山示好?一座新建渡口,十三洲有一半儿都有渡船直接来往,大家去瞧瞧那些个山头儿哪个是好相与的?瘦篙洲的万鞘宗?虽说名声不显,可那位楚宗主,合道剑修。神鹿洲的龙丘一家,天底下有比龙丘家势力大的家族吗?此外,还有斗寒洲的药泉谷,青鸾洲的素芩山,赡部洲的神树山,甚至天下渡里头都有人直接来清漓山,你们觉得,清漓山还是好惹的吗?照你们说,刘清就是个半路出家走了狗屎运的小白脸?那一个只有运气的年轻人,这些个都是大宗门的山头儿,凭什么要照顾清漓山?”
中年人笑了笑,淡然道:“你们作死就自个儿去,晁某喜欢江湖人,梁山都是江湖客。”
说完之后,中年人扭头儿就走了,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高座那老者哈哈一笑,摇了摇头,轻声道:“请回吧?”
……
蒲黄山其实靠近蜀地,刘清带着溪盉,一大一小两个背剑的,称作去往神鹿洲的渡船,在蒲黄山千里外下了渡船。刘清略微改扮容颜,不背剑,改为白衣挎剑。
而溪盉还是老样子,粉色长裙,背着剑。
溪盉说起在云烟飞瀑碰到的两个二世祖,说自个儿将其打了一顿,可那个家伙居然蹬鼻子上脸,让她帮忙给师傅带一句话。
刘清便笑问道:“什么话?”
溪盉轻声道:“他说,天羽宗与师傅的仇,他自个儿担下可行,问师傅能不能以后对天羽宗网开一面。”
这话就让刘清纳闷儿了,天羽宗与万鞘宗,那是瘦篙洲两个顶尖宗门了,怎的天羽宗就能对自个儿这个小小山主认怂?
哦对,是那位少主,不是天羽宗。
起先没空与溪盉细聊,这会儿行走在一处山野,旁边有一条小河,清静无比,刘清这才想到与溪盉说一些事儿。
“溪盉,师傅擅自替你做了个决定,但我想来想去,还是要看你,你要是不想,师傅就去毁约?”
溪盉当即点头,“想的。”
刘清气笑道:“问都不问就答应了?”
少女嘿嘿一笑,轻声道:“难不成师傅会卖了我?”
没法子,刘清只好将与秋思商量的事儿,摘出来可以说的,告诉溪盉。哪儿想到这死丫头眼睛都没眨巴几下,随口便说,不就是两条鱼吗?
刘清不知怎么接话,觉得这样不好,可为什么不好,又不能那么快说。
顺着小河往上,没多久就瞧见几间茅庐,挂着幌子,叫歇脚栈。
酒香倒是极其浓郁,隔着这么远都已经勾起刘清的馋虫。
只不过刘清千叮咛万嘱咐,与溪盉说道:“吃饭喝酒,别的我不问,你就别乱问。”
选在这附近下船,其实是因为刘清先前听人说,这酵头山附近,有个已经受了朝天府令,成了这不大不小的酵头山的预备山神。
好像这个人起先还不错,年深日久后,尚未封神,架子却极大。
缓步走去,刘清轻声问道:“这样的人,事儿,多吗?你也是独自走了一趟江湖的人了,感觉如何?”
溪盉挠挠头,轻声道:“邱萝姐姐说,若是她非要担任山神,就去神拳山担任山神。可实际上,殊乌国已经给神拳山留了个山神,是个殊乌老臣,听说姓藤,好像就是藤霜姐姐的那位父亲。”
刘清想了想,算日子好像差不多,近二十年时间了,当时那人已经五十上下,死了之后担任一山主神,也不是多让人想不到。
只不过,藤霜还是直到她此生父亲死了,都未曾回乡。
事实上,刘清觉得,上次藤霜去了一次同谷郡,就已经记起了什么,只不过假装没记起来罢了。
溪盉继续说道:“那位预备山神老爷,可真是有官架子,神拳山方圆百里,只要在他辖地,山精_水怪都要去与他敬香,一日三次,吃饭似的,决不能少。若是少了,怕是会遭殃的。我觉得啊,那个老爷爷应该不至于这样儿啊,好歹是一国工部尚书,怎的死了之后,官架子愈发大了?”
刘清没说话,解了随意施展的隔音阵法,迈步走进了那歇脚栈。
有个老妪,带着个孙儿,俩人经营这处小酒铺,卖的是寻常烧酒,还不是锅头。
刘清落座之后,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便提着茶壶走来,先倒两碗水,然后才问道:“两位需要点儿什么?酒水?吃食?酒是几家酒水由我奶奶调制而成,香归香,可太过劲儿大,一般人喝不住。至于饭菜嘛,我们靠河吃河,除了寻常米面,也就是野菜与这河中河鲜了。”
小男孩说话慢条斯理,竟是一个磕巴儿都没打。
刘清便笑着问道:“河鲜都有什么?”
小男孩开口道:“鲫鱼、泥鳅,螃蟹,今个儿还有一对儿大蚌,两位也是赶巧了。”
刘清看向溪盉,笑着问道:“你想吃啥?”
溪盉歪着头,轻声道:“吃螃蟹也忒费劲儿了,做个鲫鱼,倆大蚌做了,然后拌个野菜,最好有点儿馒头什么的。对了,酒要一小壶。”
小男孩点点头,“都有的,那二位等等,我去与奶奶说,让她赶紧做着。”
小男孩走后,不多时,有个老妇人走出来,对着刘清喊道:“公子,辣子要不要?”
刘清点点头,笑道:“要的。”
一顿饭吃的平平无奇,不过那两只河蚌,做的是真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