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特有的黑底红眸,在晦暗的光下犹如一簇针尖般幽幽的烛光,因动.情而颤颤摇曳着。
他微微仰抬起头,平日里总是扣在脸庞处的银制面具已经剥落,坠在身前,尚且在小幅度地摇晃,取而代之的是半边奇怪的符文。
它们呈深黑色,跳跃诡秘的线条一条接一条连接,像是深深嵌入皮肉里,牢牢抓覆其上,层层叠叠勾连在一起的符文几乎爬满了K的半张脸,配上他带着病态的苍白肤色,显得狰狞又邪恶,犹如从地狱边缘挣扎逃出的恶鬼。
那些符文,楚惊鸿是认得的,并且再熟悉不过。
世间万物正邪对立存在,神血为圣血,是至圣之祥物,相对的,也有至邪之物。
传言地狱生成之时,恶魔引诱人献出信仰,归入炼狱,凡是受到恶魔诱惑,将自己出卖给魔鬼的人,身上都会出现这种不祥的符文,相当于一个标记,名为“至邪之咒”。
至邪之咒的破点在于心脏,上界不容恶魔奴隶的存在,通常会刺穿他们的心脏来破除罪恶咒文。
这些早已作古,有关过往的东西再次出现在面前时,楚惊鸿一瞬间有种恍如隔世的荒谬感,顷刻间繁杂的思绪在脑中纠缠。
圣物他本就有,又从赛特那里得到了“光耀晨星”,下一步就要去寻找有关地狱的信物,楚惊鸿原本打算从荒星开始找起的,却怎么也想不到东西竟然送上门了。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至邪之咒竟然会在K的身上,这样看来,在得到东西之前,他暂时就不能离开K的身边了。
一旦想通这些,楚惊鸿态度的转变也很快,当即就折返朝K走去,将他搀扶起来。
K见自己的呼唤起效,看楚惊鸿向自己走来时,心里迸发出病态的欢喜,他被这没顶的喜悦冲击得昏了头,顺从着将自己倒进楚惊鸿的怀里,头还一个劲地往他胸膛上靠,一声声地呢喃着:“阿鸿,阿鸿,阿鸿……”
楚惊鸿此刻已经全然忘记了他的小动作,也懒得去推测K的那些小心思,只觉得他蹭得自己胸前痒,双手捧住K的脸,强制性将他从自己胸前移开。
还没蹭几下就被迫挪开了,K眼前起了雾,闪着水润的盈光,特别委屈的样子:“阿鸿?”
他极具有欺骗性的作态没有任何作用,楚惊鸿丝毫不受印象,他垂眸认真地端详K,手下皮肤温润的触感是这样的真实,楚惊鸿忍不住用手捏了捏K那半边带有至邪之咒的脸。
K乖乖任他揉捏,温顺得不可思议。
“你脸上的东西,是什么时候有的?”
这是楚惊鸿疑惑的地方,通常至邪之咒的生成,是人类将灵魂出卖给恶魔才会得到的,可现在早已进入大宇宙时代,传说中的恶魔早已销声匿迹,K脸上的符文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K怔了下,没想到楚惊鸿折身回来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有关这个的问题。
冥冥中,他似乎抓住了什么,这有关楚惊鸿回来的原因。
于是K立刻摆正了心态,他将脸往楚惊鸿的手掌上靠,贴在对方掌心上时,对方的体温也随之传过来。
这温度令K感到舒服,或者说,是楚惊鸿的靠近令他感到舒服,于是他勾起了唇角,温柔地注视着楚惊鸿,开口道:“阿鸿为什么要问这个?”
楚惊鸿没回答他,K心思在脑海里前转百回,没有奢求能够得到楚惊鸿的回应,他自发地说出了原因:“这个东西我从小就有。”一边趁着楚惊鸿没发现,而光明正大地顺势往他怀里钻。
“是不是很丑很恐怖啊,我在地下区长大,阿鸿也去过那里,自然是知道那边的情况的。因为脸上长的这东西,我被父母遗弃,从小孤身一人,受尽了委屈和磨难,才在那个炼狱般的地方中活着长大。”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话里的信息半真半假,却也足以唬人。
这里唬的对象特定为楚惊鸿。
他听全了K的话,方才恍然大悟。
这个理由也站得住脚,世界之大,还不知道有多少秘密被掩藏在其中,或许还是他知识浅薄了,至邪之咒的生成条件可能还有第二种。
“原来如此,你……”话说到一半,话音一顿,楚惊鸿低头与K对视,后者扬起脸一脸无辜,大无畏的与他直视。
楚惊鸿脸色顿时一黑,不知这个无赖是什么时候趁他不注意钻他怀里的,他一边身体往后仰,一边把K往外推,想要把他推出去。
K却是顺着他往后仰的动作,身体依势往前倾,嘴里哼哼唧唧地:“阿鸿,你别推我,我头疼,疼得厉害。”
“放开。”楚惊鸿冷着脸命令道,语气加重。
K早就摸清了他的性子,习惯了后就总是顺杆往上爬,反而不买账,二人一个要逃离,一个跟胶水一样非要黏着不走,一时间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楚惊鸿与他纠缠间,热的身上起了一层薄汗,脸也熏得绯红一片,他有些恼了,正要板起脸石更起态度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窸窣的声响。
K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他停下动作,没有再故意逗弄楚惊鸿,猛地抬起头朝着那处,目光延长探寻。
树林阴翳遮挡的后边,有几个绰约的黑色人影,应当是前来搜寻的人。
他竖起耳朵听音判断人数,大概有七八个,听动静的确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K竖起食指放在嘴唇正中,示意楚惊鸿噤声,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道:“有人来了。”
楚惊鸿点头表示知道了,K看着他这样眼睛眨也不眨,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乖宝宝样子,一时间被逗笑了。
想不到啊,乖起来怎么这么可爱呢。
就在楚惊鸿疑惑他笑得莫名其妙时,K突然倾身抱住他,将他压制在地上,再借力朝一个下斜坡滚去。
这一切来得太快,楚惊鸿的惊呼都哑在口中,K将他抱得很紧,几乎是将他按在怀里,同时腾出另一只手附在他的后脑勺处,起到保护作用。
两个人翻身顺着斜坡咕噜噜地滚进了一处花丛中,停下时刹那间,芳香扑鼻,世界周边都开满了花。
纵使K全程充当肉垫护着他,缓冲了不少,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楚惊鸿还是被震得七荤八素。
K轻轻压在他身上,没有将全身的力量使上去,手肘抵在楚惊鸿的脸侧,支起脸饶有兴致地观察身下人的反应。
待楚惊鸿反应过来时,视线所及处,K凑得他很近,眉眼弯弯的皆是笑意,留出的空隙被盛开的花朵填满,浓郁混合的花香钻进鼻腔里,身后是繁花似锦。
他看着这一幕,突然就怔楞住了,一切的声音都飘向远方,唯有这盈满天地的香味和眼前这个满是笑意的人。
有多久没有陷入如此平和的状态了,已经记不清了……
“怎么回事,刚才还听到这里有动静的,怎么不见人影?”
“你听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