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和张萱妏以及赵辞素听了宣进凤栖宫的时候,苏皇后看起来像是刚小憩起来的样子,女子身姿妩媚,半躺在软塌上的姿势妖娆至极。明珠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就低下头去,也不知是不是这大殿里燃着的熏香的缘故,明珠总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人齐了?”苏皇后摆弄着自己精致的手指,看都没忘底下看一眼,淡淡地吩咐道,“人齐了就开始吧,吾听听看你们值不值得吾专门把你们提到这凤栖宫里来。”
明珠和其他两人对视一眼,张萱妏倒还没说什么,赵辞素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不知娘娘可否给奴婢点时间准备一下,奴婢的琴和张姐姐的箜篌都被随身的宫女收着,还没来得及送过来。”
苏皇后这才抬眼看了三人一眼,细长的丹凤眼里带着淡淡的不悦:“好,吾就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半炷香之后吾要是听不到吾想听的东西,你们三个就都去浣衣局当浣洗宫女。”
明珠愣了愣,这才抬头认真打量了一眼躺在软塌上慵懒至极的苏皇后,越打量越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明珠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觉得躺在软塌上的这个皇后,虽然看起来雍容华贵,但是总有种奇怪的违和感,像是为了模仿什么人什么东西,模仿了好几年之后形成了一层僵化的壳。最诡异的地方莫过于,在壳里锁得久了之后,就连自己都以为自己原本就是这样了。
半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凤栖宫的大殿里摆上了一架成色极佳的古琴,旁边竖着一架精致至极的箜篌。明珠三人行了礼,随着赵辞素和张萱妏的入座,动人的乐曲声缓缓飘荡出来,混着明珠婉转悠扬的声音,缠绕在凤栖宫的大殿里,久久不散。
一旁的宫人听得痴了,连苏皇后都有些讶异这之前毫无配合的三人居然能唱出这样的曲调。一曲终了,苏皇后坐着了身子,又细细打量了一番三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不知从何来的心绪,苏皇后忽然感慨了一句:“后生可畏啊。”
听到这话的赵辞素赶紧跪下,口中告罪,说着皇后娘娘过誉之类的话,一旁的张萱妏也连忙跪下,只剩下明珠在一边显得有些呆。张萱妏拉了拉明珠,明珠这才像刚反应过来一般跪下去,却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苏皇后。
“吾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苏皇后看着明珠这样,虽然没恼,但是问话的语气也是相当不善。
“不是啊,”明珠摇摇头,“我只是好奇皇后娘娘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
“大胆!”还没等苏皇后说什么,旁边的嬷嬷忽然怒声呵斥,“竟敢在皇后娘娘面前称我,你好大的胆子!来...”
“无妨,”还没等那嬷嬷斥责完,苏皇后挥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饶有兴致地盯着被嬷嬷忽然的高声吓了一哆嗦的明珠说道,“你接着说,吾倒要看看你这小丫头有什么想说的。”
张萱妏拉了拉明珠的衣角,冲着她做“奴婢”的口型,明珠会意,再开口的时候倒是没再张口就是我了:“奴婢觉得皇后娘娘明明年轻的很,而且很受皇上的宠爱,不应该有这种上了年纪之人才有的感慨才是。”
话虽然糙的很,倒也真实地说进了苏皇后的心槛儿里,她掩面轻笑,再开口的时候言语中已经全是平和:“你们今日的曲子吾很是喜欢,往后也不要回那储秀宫里了。来人啊,将左偏殿收拾出来给这三位答应住着。”说到这里已经是带了明显的笑模样,“这宫中事务繁杂,往后还要几位妹妹多帮忙才是。”
一句话的功夫明珠三人就给抬了位份,虽然有些不情愿,明珠三人还是谢了恩被宫人带着朝那左偏殿行去。赵辞素和张萱妏不情愿完全是因为这二人对着宫中生活是真的不感兴趣,但也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即使是不情愿也得受着。明珠不情愿完全是因为那左偏殿正对着屋檐上的那座诡异的雕像,要是有的选明珠恨不得离着那雕像越远越好。
再往后的日子里,明珠和张萱妏等二人井水不犯河水,虽然住得比在储秀宫时近了,但是这关系倒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虽说称得上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顶多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就匆匆别开眼的关系。就算是这样,每每明珠应那张小姐一句话的时候,还会得到赵辞素的一枚白眼。
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日之外,苏皇后再也没叫过她们三人一起去唱曲儿,明珠懒得想是什么原因,这段时日她过的着实无聊。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这几日苏皇后就没叫过她。
这一日,明珠像往常一样,用完膳后坐在桌子旁边画着什么。她找了凤栖宫的掌事儿宫女要了些笔墨,就缩在房间里整日涂涂抹抹画着什么。几日过去之后已经有了些雏形,明眼人一眼能看出来,这画上的场面正是那年冬至,还是裕王的皇上凯旋回归时军队进城的样子。
明珠正拿着笔思考着下一笔落在何处时,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忽然敲门说皇后娘娘召见。明珠应了一声,放下了笔,又细细端详了一眼那只能算粗略着笔的画,起身走了出去。
一出门明珠就感觉到今日这阵仗与平日不同。院子里的侍卫多了不少,主殿的门口还多了几个眼生的太监。明珠收了视线,规规矩矩地跟在宫女的身后走着,听着宫女小声地跟自己嘱咐着的规矩,恍惚明白,哦,是皇上来了。
明珠进到主殿里的时候,注意到那殿中除了上首的皇上和皇后之外,还有一个长须长眉,鹤发童颜的老道士。老道士一身白袍,看到明珠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眉头皱了皱,开口对着上首的皇上问道:“陛下这是意欲何为?”
明珠觉得这道士的气息有些熟悉,还没等她想起来是谁,上方坐着的皇帝开口了:“无妨,这丫头皇后说唱曲儿极好,正好国师也来了,一起坐下来听听也不会耽误什么事儿。”
巫马钦阳有些不情愿,倒也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拂尘,在右手边第一把圈椅的位置坐下来,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