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树枝散落,林荫道上有学生踩滑板经过。庄理紧紧抱着几本书,好似稍微松手它们便会掉到地上。
朋友们讳莫如深的表情,揣测的眼神,庄理可以忽视。可昨晚万克让还在描绘他们的未来,今天就消失了,尽管并非出于他自愿,这也让人感到挫折。
心中持续已久的不安感在这一刻膨胀,将她包裹。
庄理更用力地握住了书本,像是牢牢握住命运。
去图书馆归还了书籍,通往食堂的路上她空落的双手无处安放,最终摸出手机拨打万克让的号码,依旧没接通,又给他Facebook发讯息,期望他有网络便能收到。
收到讯息是在吃完午餐,坐上巴士后。但不是万克让发来的,而是一家金融机构的邮件,通知庄理明天早上去笔试。这家机构是她理想的公司之一。
但明早有小组作业发表会,人员是抽签分配的,庄理的搭档同样是从北京来的,可对庄理很冷淡,这次直接不配合作业。庄理需要做两人份的事情,好不容易赶在发表会之前完成了,发表会却和面试时间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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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你可以负责发表吗?”庄理给搭档同学发短信。
对方很快回复,“你不是说一个人就能完成?”
当时搭档同学不配合,两人发生争执,庄理夸下海口说一个人也能做完。有时候真是很厌烦自己那残余的一点儿骨气,像幽灵一样在千不该万不该的时候钻出来。
庄理只能好言好语说:“明早我有一个笔试。”
“就你一个人在找工作?”
没一会儿对方又说:“你的工作可以让男友安排啊。”
庄理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二人并非校友,但那件丑闻北京近几届高校学生几乎都听说过,尽管那不算一个多轰动的丑闻,没有在网络引起舆论。
说是有个女孩为了前程引诱教授,致使教授家庭破裂,名誉受损。其妻子闹到学校里来。
一开始同学们也是支持女孩的,认为是教授反咬一口,栽赃女孩。谁会相信一个青春正好的女孩子会看上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肯定是利用教授职位,对女孩进行骚扰。只是女孩的沉默让事件走向了不同的方向,若不沉默的话,别的不说,毕业也成问题。
庄理顺利毕业,申请到香港学校的研究生。因为与父亲期望并不一致,她的学费、生活费都要自己负担,她承认,就上学、工作来说其实不用租好地段的房子,可也不完全是虚荣,她的目的比虚荣更阴恻,想跻身另一圈层,被问到住哪边的时候不至于遭遇诧异眼神。
现在没人质疑她的出身,至少中产家庭水准,但知晓前情的同学难免会觉得她是一个现实的女孩,利用美貌与人际往上爬。
花花世界,这种人屡见不见,无可厚非,但总有人自命清高,讨厌他们。
搭档同学讨厌庄理,庄理暗暗想那讨厌中或许掺杂了妒忌。因为就算没有男友给予的光环,她一样什么都做得很好,学业成绩拔尖、和教授的关系亲近、在本埠较好的会计事务所兼职。轻轻松松获得一切,正是人们妒忌的根源。
只有庄理知道经过多漫长的夜晚,才做到了这一切。但比起努力这个词,她更愿意听到聪明、天赋、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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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士落停,庄理做好决定。推掉这家金融机构的笔试,她还有百分五十的机会拿到其他机构的offer。
她和那些随便读读金融系的同学不一样,首选不是银行、国企这种稳定又需要关系的工作,而是遥远的金融中心,一个项目负责人或机构高管。
她可以从前端销售做起,怎样都可以,只要最终她会拥有很多很多钱。
万克让母亲指责得没错,但庄理也没有撒谎。她的确没有寄托任何希望在万克让身上,只是觉得可以借由他认识一些人。
不过,这些利益考虑并不是庄理答应万克让追求的原因。她宁愿承认拜金,也不愿承认自己被他打动。不愿去触碰自己心中有一处柔软的、需要被爱的角落。
爱情是世上最滑稽的事情,这是母亲用行动向庄理证明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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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环毕打街附近一间画廊,穿短袖衫的男人依靠通往二楼的扶梯,手上捏着墨镜镜腿,还握一跑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