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十一经过云湖镇的时候,脚下一顿,换了一身灰布衣裳才继续往汴州去,进了城,撕下一角布料蒙住脸,直奔赖霸王的赌坊。
十年蛰伏,剑不仅不钝,还越来越快。
赖霸王正在陪赌坊的真正主人对账,桌子上除了账本还有厚厚一叠银票,空气中仿佛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任十一破窗而入,不等护卫反应,利剑直奔上首之人。那人倒也机警,所有人中反应最快,当即歪身要躲。可惜任十一的剑仿佛早就预见了他的动作,或者说他的剑会跟着目标而转变方向,没有第二招,只一剑,便精准追着人割了他的喉咙,而后反手拔剑,剑锋划过还发愣的赖霸王脖子,两道鲜血先后飙出。
护卫冲进屋中,便看到这血腥场面,立刻拔剑对准灰衣刺客向他围攻而来。
任十一一手提起那位还在出气的贵人,朝着众人砸去,趁着护卫救人之际,从这突破口纵身飞出。
飞出房门便是喧闹的赌场,任十一看了一圈周围,见赌场因人多昏暗早早点起了油灯,计上心头。
只见他飞入赌场抓起一把银钱,不等赌徒反应便将所有的油灯一一击倒。
油灯倾倒室内顿时昏暗无比,而倒下的火苗点燃家具、纱帘,大火瞬间燎起,赌场之中一片混乱。
追赶过来的护卫又是救火又是找人,分身乏术,任十一在混乱中顺着人流跑出赌场。
这次被他刺杀的人大概真的是个大人物,还未跑到城门口,满城已经戒严,任十一眼看着城门关上,果断调转回头,不再试图出城。
村里,周逸芳留了两菜一汤热在灶上,一边收拾房间一边等着任十一回来。
周父周母熬不住回房歇下,月亮渐渐升起又缓缓向西,山村陷入了沉睡之中,万籁俱寂,院门外没有丝毫动静。
周逸芳灭了厨房的炭火,回屋躺下,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天光微亮,外头鸟儿叫了一声,她猛地惊醒,跑出屋查看,却发现任十一还是没回来。
这么一折腾,人是彻底清醒了,周逸芳索性借着晨光收拾院子,时不时看一眼院子外的小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抬了几次头。
汴州城内,处处戒严。
任十一看到这个大阵仗才知道自己恐怕杀了一个大人物,但是他半点不后悔。这位稳坐赖霸王身后的大人物,放任赖霸王欺男霸女,开着这样一家导致无数人家破人亡的赌场,死得半点不冤枉。
昨日的灰布衣服早就随手扔了,他穿着往日的劲装去了枣子巷。
这身劲装还是周逸芳亲手给他做的,当年住进周家不久,她发现他穿来穿去只有几件黑色袍子,于是每年换季给大郎做衣裳的同时,还会给他做上一两件。颜色也不再是全黑,灰、蓝、白、青各色都有,他今日穿的便是一身藏青劲装。
回枣子巷回得悄无声息,早上开门却是大大咧咧,引起邻居注意。
“任师父,您怎么回来了?”邻居又惊又喜。
任十一答:“在家收拾行李,突然想起一些东西落下了,我脚程快,回来拿一趟。”
“老家那边还好吗?这么些年没回去,房子是不是都得修补了?”
“嗯,挺好的,老人喜欢回家乡,很高兴。”
邻居十分理解:“也是,周大伯周大娘年纪大了,念旧,你们回去也好,城里不安生。”
大家其实都知道周家为何搬走,正因此,对周家的好感、感激、同情是占上风的,今日看到任十一孤身回来,还小心叮嘱:“您先在家等等,我们出去看看赖霸王那些狗腿子还在不在,别让他们又缠上您。”
任十一心中知道外头必然没人,那帮人现在哪里顾得上他?但面上不显,道一声谢:“劳烦,我在家等着,您让护卫队的孩子来说一声就好。”
邻居忙忙碌碌出工去了,不一会儿就有小孩敲门跑进来:“任师父,赖霸王的人没来,但是有个大消息!”
任十一配合:“什么大消息?”
“赖霸王死了!他们顾不上我们啦,现在全城戒严,街上好多捕快士兵,到处找凶手呢!”
小孩问:“任师父,你还能回去吗?”
任十一摸摸他的头,心里想起临行前周逸芳说给他留了饭,心中倒是真的急切思归:“能,你去玩吧,这边院子要锁起来了。”
“好的,那我走啦!任师父,后会有期!”
小孩似模似样地同他告别。
任十一笑了一下,回了一个毫不含糊的江湖礼:“后会有期。”
小孩乐了,蹦蹦跳跳跑了。
院子重新安静下来,任十一出门锁了院子,踩上墙头去外边走了一圈,果然看到孩子所说的巡城士兵,于是又回到了巷子口,躺上了枣子树。
周逸芳在村子里等了三天,等得嘴角上火轻易张不开嘴,从一开始镇定自若相信他不会有事,到第三天忐忑担忧甚至想进城打听一番。
周父周母问任十一去哪了,怎么去了再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周逸芳只好说他临行前交代过,此次归期不定,不用太过担心。
周父周母是被安抚住了,她自己嘴角开裂上火却真实反映了几日来的心情。
第四天下午,周逸芳握着锄头开垦院子里荒废的菜地,歇息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往路口看去,不知第几次看过去时,那小路上遥遥走来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