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翠翠这么郑重其事把大家吓了一跳,连忙笑着扶她:“别这样别这样,以后大家就是室友了,能搭把手就互相搭把手。”
方翠翠感激点头:“大家有什么让我帮忙的,我能帮的一定帮!”
她稚嫩的脸上满是实诚,把其他四人都逗笑了。
中年妇女姓刘,大家都叫她刘姐,三十多岁的那位前不久刚二婚,二婚对象是一个厂子里的,姓孙,孙姐;剩下一个21岁的“小王”,一个23岁的“丽丽”,都已经出来打工多年。
刘姐看着方翠翠语气和连大叔差不多:“你才16岁啊,怎么不念书出来打工了?”
方翠翠就说:“书念不下去了,家里让嫁人,我不想这么早结婚就跑出来打工了。”
其他人连忙说:“是不能嫁,太小了。”
丽丽看她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立刻想到问:“你是逃婚?”
方翠翠笑笑:“嗯。”
小王就说:“逃婚也没啥,咱们这里什么原因出来的都有,隔壁的隔壁,那个阿香,是童养媳跑出来的,我们车间,还有个17岁没了老公被婆家赶出来的……”
刘姐语重心长:“所以翠翠跑得好,不跑出来和人结婚,命才苦呢。”
方翠翠这倒是没想到,这一个厂里就有那么多处境糟糕的女子。
但细想想又好像情理之中,一个厂子几千人,其中总有一些命苦的。
累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几个人说笑着结伴去洗漱,洗完就躺在床上,有的打电话有的闲聊,气氛非常闲适。
宿舍只剩下两个上铺,方翠翠挑了一个,爬上去铺床,等她铺完下来,热了满脑袋汗。
丽丽在玩手机游戏,这时放下手机走到门背后,拖出来一张席子,放到方翠翠这边床脚。
“我去年换下的凉席,今年买了个好的就不用了,你拿去擦洗晾晾就能用,因为没坏我舍不得扔,送你了。”
大夏天,床褥铺了是柔软,但没有席子,房间又没空调,确实睡不了,方翠翠接受了,说:“等我发了工资,我给您钱,就当我问您买的二手吧。”
丽丽笑:“我卖给收废品的都卖不掉几块钱,不然我早卖了,你给我钱你就亏大了。”
刘姐探出头来说:“那就给个两三块四五块的意思一下,以后这席子就归翠翠了,翠翠也不用再去买新的,对你对翠翠都好。”
方翠翠连连点头,她不想白拿人家东西,宁可出钱贵一点也不想占了人家便宜,回头有什么事会被人说嘴的。
丽丽无所谓,一挥手:“行吧,那你给三块钱好了。”
方翠翠没吭声,她打算看看席子的价格,要是更贵,她再多给一点。
擦席子晾席子,然后自己洗头洗澡洗衣服,方翠翠忙了一整个晚上,总算清清爽爽地忙完了个人卫生,穿着短袖短裤躺在了柔软凉爽的席子上。
宿舍天花板的扇子转着圈呼呼地吹,隔一会儿就有一阵风吹过来,室友们已经入睡,空气安静又凉爽。
方翠翠嘴角勾起笑,幸福沉入梦乡。
第二天清早,室友的闹钟将所有人惊醒,一群人眯着眼睛端着脸盆漱口杯去刷牙洗脸,然后下楼去食堂吃早饭,吃完早饭进车间。
不少人抱怨最近活太多了,车间主管还露了口风可能接下来会安排三班倒加班加点干活。
方翠翠一边舒服地吃着早餐一边心想,加班会有加班工资吧?那就能多赚一点钱了。
流水线工人的生活也和流水线似的,早起吃饭、流水线生产、吃饭、流水线生产、吃饭、睡觉、早起吃饭……
方翠翠做了几天便完全进入了节奏,贴标签的活干得得心应手再没手忙脚乱之感。
这天晚上下工,她去食堂吃饭,遇见了连大叔。
方翠翠高兴地跑过去和他打招呼:“连大叔!你也来吃饭啊!”
连大叔看见她也高兴不已,两人有了前一段交集又一起进工厂,关系总觉得比别的工友亲近一些,偶然相遇就有种遇到故知的感觉。
“翠翠啊!你在哪个车间?干活还好吧?”
方翠翠和他一起排队打菜,嘴里说:“好,我在打包的车间贴标签,连大叔你呢?”
“贴标签?这个活好,不费力气,我在二分厂,装电池。”
方翠翠关心:“这个活累吗?”
连大叔憨憨地笑:“不累,我力气多得是,以前干的活更费力,现在轻松得很。”
方翠翠被他说得笑起来,对于农村吃惯了苦干惯了体力活的人,可能工厂工作的确不是最费力的,但这只是刚开始,工厂工作最让人无法承受的是重复、单调、加班。
她今天中午破天荒买了一份红烧小排一份大白菜,连大叔则很节俭地买了两素菜,打了大大一碗米饭。
两人坐在一桌,一边吃一边闲聊。
方翠翠把自己的小排,分了一半给连大叔。
连大叔惊得连声说不要:“你自己吃,我不爱吃肉。”
方翠翠不管,把肉全都夹过去了,端起盆子跑到最角落:“你别给我,都沾了你的饭菜了,我不要了。”
连大叔“哎”了一声,叹气声十分复杂,既开心得到小孩的回馈又觉得小孩自己生活艰难,吃了她的肉太不好意思了。
“你虽然赚钱了,省着点花,知道不?”他忍不住像教育儿子一样教育方翠翠。
方翠翠啃着小排,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吃红烧小排,一边乖乖点头:“我知道的,我有节省花钱。”
连大叔看看这十块钱一份的小排,并不觉得。
两人吃了饭在食堂门口散开,方翠翠回到宿舍打算洗漱,遇见出去逛街的丽丽和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