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霄万里云藏月,隐仙峰上隐仙踪。
沈星河曾不止一次想过,若这世上真有仙人,定是他师尊的模样。
他的师尊,是隐仙山巅最洁净的那捧白雪,是浩渺九天中最清冷高远的明月,是碧空万里最悠游自在的流云,是静静盛开在这污浊世间的最纯洁的花。
与“云舒月”这个名字一样,他的师尊本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沈星河已经许久没见过师尊完好无损的模样。
在那些让他戾气丛生的肮脏记忆中,他的师尊身上永远有数不清的血污和伤痕。
以至于他现在看到师尊纯白如雪,衣袂翩然的模样,一瞬间竟忍不住想哭。
他怔怔望着云舒月,神情有些恍惚,似乎与其他第一次见到云舒月的人一样陷入迷障。
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并非如此。
云舒月能清楚看到,少年那双本就红如鸽血的眼,在看到他那一刹那,变得更红也更湿润了,像是转瞬便要落下泪来。
这让云舒月微微有些困惑。
云舒月并不是刚刚抵达此处。
实际上,在应下雾雨真人开宗立派的请求后,云舒月很快便寻到沈星河的踪迹,甚至听到了沈星河那句“先不去隐仙山”。
云舒月一眼便看出沈星河的身体已经十分脆弱,此时最应该做的是找一处安稳之所精心调养,按理说应该直接去隐仙山找他才对。
但沈星河却明显不打算这么做。
云舒月便暂未露面,想看看,这只被沈轻舟托付给他的小鸟儿,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让云舒月有些在意。
这世界在云舒月眼中本就与旁人不同。
云舒月有一双太过通透的眼,轻易便能看穿世间万物的本质,一切妖魔鬼怪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他甚至能看到存在于每个生灵身上的因果线。
而这让他在意的另外一件事,便是缠绕在沈星河身上的因果线。
因果线分三种。
代表善缘的为白色,代表孽缘的为黑色,姻缘为红色。
若云舒月没有记错,沈星河如今才刚十九岁,又自小长在洛水仙庭,被沈轻舟保护得很好,他自己的实力也并不弱,按理说此前应该并未与太多人有过仇怨。
但在沈星河身上,云舒月却看到无数不知从何而来的如蛛网般层层缠缚的黑色因果线。
这样的情况,云舒月此前只在shā • rén如麻的大奸大恶之辈身上见过。
但沈星河的情况却显然并不是如此。
透过那密密麻麻的因果线,云舒月能清楚看到源自沈星河灵魂的淡淡清辉。
有这样光辉灵魂的生灵,不可能穷凶极恶。
所以,云舒月想知道,沈星河身上这些因果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片刻前,云舒月曾亲眼看到沈星河面不改色地杀了人。
而在他杀了那猎人后,云舒月敏锐发觉,那缠绕在沈星河身上的无数因果线,有一根竟随之消散了——一根源自毫无修为凡人的因果线。
在此之前,沈星河与此人甚至从无交集。
云端之上,隐匿于此的云舒月一时间若有所思——看来这位即将成为他徒弟的少年,身上似乎有不少秘密。
……
云舒月是世间一切阴邪肮脏之物的克星。
因为此,他甫一落下云端,来到沈星河身前,沈星河身上那些黑色的因果线便如遇洪水猛兽般纷纷放开沈星河,争先恐后向少年身后缩去。
云舒月这才看清沈星河苍白的脸,以及那双在见到他后,蓦然变得泫然欲泣的眼。
云舒月微微顿住。
沈星河没有动,神色仍有些恍惚。
云舒月便主动向他靠近一步。
视线中那张白如美玉的脸猛然靠近,沈星河条件反射地后退两步,险些再一次炸了毛。
云舒月见状,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睛。
终于回过神来的沈星河:……
“……我刚才做了什么?”他声音颤抖地在神魂中问君伏。
君伏显然也有些无语,“你怕他?”
沈星河:……
好家伙,连君伏都这么认为,那师尊会不会也这么想?!
果然,下一刻,沈星河便听云舒月道,“你怕我?”
沈星河:……
“不,我不是……”
浑身的毛第三次险些炸起来,虽然沈星河一直是坚定的师尊吹,但他从来都知道,师尊的脾气并不是很好,忙不迭地便想解释。
云舒月却显然并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怕。
如雪素练无风自动,自云舒月袖中急速飞出,转瞬便把沈星河捆成一团蚕宝宝,又把那蚕宝宝带回云舒月怀中。
沈星河在心中无奈扶额:就知道会这样……
而在触碰到沈星河的那一刻,云舒月身上仿佛开启了某种机关,耳中忽然听到许多嘈杂的声音。
沈星河:【就知道会这样……好久不见了“蝉不知雪”。】
云舒月眉心微动。
“蝉不知雪”是他这条白练法宝的名字。
这名字可是连沈轻舟都不知道。
沈星河又是从何处得知?
他很快又听到了木屋后那些鬼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