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出入天权城者多为大宗门与世家弟子,这类人其实很好分辨,单凭衣着配饰便能猜个七七八八。
比如一身紫色劲装手执长剑的摇光,单看他衣领、袖口、下摆上的银剑图腾,众人便一眼能认出他为万剑宗弟子。
但他身旁那位身着群青羽衣的少年,却着实让人摸不清来头。
那是一位如金如玉的貌美少年,瓷白肌肤光洁似雪,暗红凤目流丽生辉,深青长发如丝如瀑,一点朱唇若灼灼桃花。
即便他身旁不远便是被誉为修真界第一美人的樊婵花,少年竟也并未逊色半分。
被其惊人美貌所摄后,众人很快又注意到他的衣着。
群青本为暗色,若肤色不够白皙,定会被这暗色牢牢压制住,泯然于众人。
但这群青到了少年身上,却变得明艳异常——
只见那群青羽衣上竟隐隐绣有九天明月,浩瀚星河。
星河深处,一只翩跹神秘的青鸟正破云而出,翱翔九天。
有星河明月在上,那群青的底色也仿佛化作蔚蔚天幕,动静间星辉灿灿,隐隐生光,竟生生把那低调的本色趁得华贵异常。
众人又看向少年头顶流光溢彩的鎏银飞羽冠,在认出其上镶嵌的是天品冰系灵宝千年冰魂后,不少人都忍不住抽气出声。
还有少年手中那把冰蓝的长刀。
虽一时尚不能分辨出其品级,但单从那刀身四周已凝成实质的雪花来看,众人也能猜出,那定是一把稀世罕有的冰属灵刀。
低调华贵的衣着,玉雪生辉的美貌,再加上那把震慑人心的宝刀……
此时,即便再没眼色的人,也能看出,这少年的出身一定非富即贵。
但他身上又没有任何门派的标识,众人便思忖,这或许哪个世家大族自小金尊玉贵养大的小仙君,毕竟那通身典雅雍容的气度,着实不似寻常散修。
“咳……咳咳!!”
最后,还是那被抽飞出去的散修的咳血声,把众人的神志拉了回来。
也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那神秘貌美的少年竟已站在那散修身前。
“咳咳咳……”
“咳……呸!”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那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散修终于吐出一口血水,一脸凶狠地抬头呵道,“是谁?!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吓?!”
未出口的喝骂全数被吞回肚里,眼看着一把锋锐异常的冰蓝长刀轻飘飘架在自己脖子上,那散修一时间声音都变调了,只哆哆嗦嗦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的人。
而在看清那竟是个金相玉质,貌美如花的少年后,那散修在短暂怔愣后,很快反应过来,这人自己应该惹不起。
因为此,他立时收敛了狰狞的神色,小心赔笑道,“咳咳……某一介散修,不知何时惹到了……这位仙君?”
沈星河垂眸看着他,暗红凤眼中满是凝固的冷意。
他决定让这人做个明白鬼。
“望月峰沈星河。”
他一字一顿说道,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楚他的话。
“适才你口中的望舒仙尊,不巧,正是家师。”
那散修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望舒仙尊云舒月与其弟子沈星河之名,近来一直在崇光界传得沸沸扬扬。
沈星河更是因十九岁便跻身元婴而成为崇光界的传奇。
这名人嘛,总免不了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这两位近日也受邀来到太一宗,这天权城中讨论他们的人自然更多。
天权城虽为太一宗外第一大城,平日却并不禁止外界修士往来,只不过这里大多为太一宗弟子经营,规矩也多,因此若非必要,寻常散修几乎不会主动来天权城。
但这也并不绝对。
比如沈星河面前这位,便是因听闻第一美人樊婵花正在天权城,这才不远万里慕名而来,想要亲眼见见这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但美人却并不是那么好见的。
流连于天权城多日,这散修竟是连樊婵花的影都没见着。
不但没见着,还听了一肚子宗门世家的八卦。
比如此次集会,据说明面虽是为洛水仙庭覆灭一事,实际却是为各大宗门世家适龄弟子比拼实力及寻找道侣;
再比如,近来甚嚣尘上的沈家内斗,少主沈轻舟被家主沈兰漪迫害致死一事实为有心之人的污蔑;
还有,据说太一宗内部乱得狠,太一掌门宇文珏竟是化神大能沈若水的入幕之宾。宇文珏在凡间甚至还有个私生子!
也有人传,说无上剑尊与其座下小弟子摇光很有些勾连,其最宠爱摇光,也是因摇光在床上伺候得好。
再比如,那神秘至极的望舒仙尊云舒月,有一张比第一美人樊婵花还好看的脸。
他徒弟沈星河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那望舒仙尊之所以只收沈星河为徒,实是看上了沈星河的美色。
而沈星河之所以拜师没多久便迎来元婴雷劫,也是因为与化神大能云舒月双修,得其元阳,修为这才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不日便跻身元婴。
沈星河曾出身一流修真世家洛水仙庭,如今洛水仙庭虽已覆灭,但父亲曾为沈家少主的沈星河,自小依旧比无数散修甚至大宗门世家弟子,拥有更多更好的资源。
而在洛水仙庭覆灭前,他却又顺利拜入化神大能云舒月座下。
如此幸运的际遇,早已不知惹了多少红眼。
而那神秘至极的望舒仙尊,竟能以一介散修之身修至化神,更是不知戳了多少大宗门世家修士的肺管子。
因为此,虽然对这两人几乎一无所知,但只为了满足自己心里那点阴暗的不甘与嫉妒,众人在说起这两人时,都忍不住加进各种恶毒的揣测。
就好像,只要说得多了,那让他们望尘莫及,如明月似星河的两人,便真就如他们所想一般无耻下流不择手段。
这散修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而且,连太一宗弟子都在私下里传掌门和沈若水的事,显然并不忌讳,他便也跟着说说,又有何错?
因为此,在终于见到第一美人樊婵花,听闻其正因云舒月比她貌美而暗自神伤后,那正愁不知该如何献殷勤的散修便立时来了精神,大肆贬低起那未曾谋面的望舒仙尊来。
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时胡言竟会引来杀身之祸!
脖颈处仿佛已经能感受到冰刃切入肌肤的锐痛,那散修顿时被吓得涕泪横流,“哇”地一声嚎了出来。
边高声哭嚎,边屁滚尿流地迅速跪在地上,砰砰对沈星河磕起了头。
“仙君饶命,仙君饶命!某也只是道听途说,并非有意冒犯望舒仙尊!”
“某……某就是个无依无靠的散修,修炼不易,还望仙尊弟子莫要与某计较,放某一条生路吧!”
那散修哭得声泪俱下,“砰砰”磕在地上的响头一直没停,很快便磕得头破血流。
看到这一幕,周围很多人都现出不忍的神色,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我就说这人不似寻常散修吧,原是洛水仙庭少主沈轻舟之子。”
“什么洛水仙庭?沈家不是已经被魔道所破?”
“就算沈家没了,人家现在也是化神大能望舒仙尊的弟子……啧啧,仙尊弟子就是不同凡响,看把那散修逼的,看着就可怜。”
“可怜什么?还不是他先出言不逊?”
“近来出言不逊可多了,你敢说你从来没听过这望月峰师徒的八卦?难不成沈星河还能挨个收拾那些人去不成?”
“还不是欺负人家散修无依无靠,背后没人给他撑腰?”
“说完了吗?!”
含光剑“呛”地出窍,凛冽剑气瞬间以摇光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荡开,摇光一时间气得脸都红了,一向带笑的娃娃脸上此时已覆满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