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红漆殿门,白衣飘然而入,仿佛一把裁决之刀,即将落下。
郁止看着楚珩,良久,才恭敬行了礼,“臣,参见陛下。”
多余未再说一句话。
楚珩像个等待裁决处刑的犯人,然而在铡刀来临时,他却反而恢复了一些冷静。
定定看着郁止,动了动唇,“怀桑……”
“我说,这只是意外,你信吗?”
楚珩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郁止生气,一方面却又不希望这件事形象他们的感情。
郁止撩了下袍摆,扯动唇角,“信,为何不信。”
“陛下拥有五湖四海,天下万民,即便想要立后封妃,也不至于这般急不可待。”
他唇角的轻笑冷意森然,话虽好似在恭维,然而语气却并非如此。
楚珩不想他生气,可真看到他生气时,心中竟有几分欣喜。
他起身走到郁止面前,伸手就要拉过他的手,却被郁止挥袖拂开。
“都是那女人算计于我,我一时大意,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怀桑,你别生气,你打我骂我皆可,别气坏了身子。”他婉声哀求。
郁止深深吸了口气,“我没生气。”
楚珩不信。
窗外细雪簌簌,银白之色将天地染了份冰冷,寒气自缝隙中侵入,便是殿内烧着暖盆,也无法驱散。
郁止冷眸睨着楚珩,薄唇泛着白,似乎要与冰雪融为一色。
“楚珩,我早与你说过,我不介意你立后纳妃。”
“你不信便罢了,何必用这种方式试探我。”
楚珩唇角微动,表情勉强,“怀桑,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你别误会……”
郁止后退半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我误会与否,你自己心中再清楚不过,楚珩,你想自欺欺人,我却没义务要配合你。”
楚珩这次连勉强的笑容都露不出来,唇角弧度放平,几分帝王之威在他周身聚拢。
“怀桑,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这次便算了,下回可别再胡言。”
即便从前并未显现,可如今用身份威严压人等办法,已经被楚珩融入进骨子里。
郁止不为所动,只是眼里染上了失望,这抹失望令楚珩回神,他忙着补道:“我不是……”
郁止却不愿听他再解释,“你若好好解释,我即便心中不喜,也会耐心听上几分,可你除了矢口否认,便是以权压人,这就是你的解释?”
“从事发至今已有一个多月,你却从未想好说辞,是认为你是皇帝,无需向我一个臣子解释,还是认为我对你的信任没有条件,可以随意辜负践踏?”
“我没有……”楚珩心慌了,伸手就要去拉郁止的衣袖。
郁止将手往身后一背,避开了伸过来的那只手。
“也对,你是皇帝,你有权想如何做便如何做,无需向任何人解释。”郁止脸色彻底冷淡了下来,素白得宛如窗外雪,天上月。
“楚珩,我不知道你心中如何想,也不想了解你与丹阳是怎么回事,但有件事必须提醒你,无论你与丹阳是什么情况,但她腹中确实有你的子嗣,抛去儿女私情,我希望你能冷静审视,你需要它。”
说罢,郁止便不再看楚珩一眼,垂目道:“臣带孝之身,不便出现在陛下面前,这便回府闭门守孝,陛下保重。”
郁止转身离去,未再有任何留恋纠缠,楚珩却知道,他生气了,生气的原因不重要,但后果很重要。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见不到郁止。
即便他偷偷出宫,只怕也会被对方拒之门外。
楚珩沉下脸,原本他还想着在床笫之欢讨好郁止,让对方好忘了这糟心事,可郁止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楚珩抿紧唇瓣,终于真正后悔没有早点解决丹阳。
是,确如郁止所说,他对丹阳的犹豫根本不是因为长公主的拖延,他要杀谁。从来不会看时候。
之所以留下丹阳,也的确是为了试探郁止。
当然,若是没有丹阳这回事,他自然也不会想这么做,都是因为丹阳那个贱人,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才会让他本着废物利用的想法,用来试探郁止。
怀桑可真了解我啊。
楚珩心里又酸又甜地想着。
他不计较郁止御前无礼,却不想放过始作俑者丹阳和长公主。
“小林子,传朕旨意,丹阳未婚先孕,有损皇室尊严,念在她身怀有孕,朕不予计较,愿意以才人之位接她入宫。”
“不愿意就算了。”楚珩声音冰冷。
小林子身子一抖,恭敬道:“是。”
堂堂郡主,入宫后却只是一名小小才人,连主子都称不上,算得上明明白白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