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子的病房里,陈学渊留意了袁亮好几次了,终于忍不住问:“早上谁给你电话?接完电话沮丧成这样,年纪轻轻一天到晚驼着背像什么样子。”
“医院的那份工作保不住了。”袁亮叹了口气。
“为什么?”陈学渊问。
听到这个问题的袁亮看了一眼对方,仿佛在说,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他似乎永远无法说出任何犀利的话,只是老实地回答:“因为我旷工了,而且我领导知道我被警察带走了。这是个劳务派遣的工作,公司可能觉得会影响他们和医院的合作……”
陈学渊略一沉默,这不是他道歉的范围,他清醒地知道,即便是现在,袁亮依然是施丽死亡的头号嫌疑人。
不过很奇怪的良心作祟,他还是决定帮袁亮一把:“你手头紧张的话,和我说。”
袁亮露出诧异的神色,继而小声说:“不,不用……”随即用更小的声音说着,“谢谢了。”
人的情感是很奇怪的。
陈学渊看着傻不愣登坐在沙发上的这个大男孩,这些天集中经历的种种,让他忽然有种莫名的期待,期待真相不是他所执著的那样,期待这个男孩是无辜的。
“我们去趟烛山吧。”陈学渊说,“那是施丽被捕前最后去的地方。”
“我们?”袁亮再次惊讶了,“我要一起去吗?”
陈学渊被烟熏得发黄的食指摩挲着手里的报告,眺望着病房窗外的远山:“也许从我的职业的角度我不应该这么说,既然我都选择相信你那么鬼扯的预言,我还是相信一把命运吧,既然你和我是因为施丽的死认识的,她的案子没有了结之前,我不会放你走的。而且,你现在反正失业了不是?”陈学渊半开玩笑地说。
陈学渊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对袁亮开玩笑,而人,往往是不会轻易对另外一个人开玩笑的。
……
陈学渊坐进驾驶座,用手捏了捏方形盘,嘀咕着:“还真想念我的摩托车。”随即发动汽车,朝着烛山的方向驶去。
车子飞驰而去,越开越远。
烛山由远至近,变得触手可及。
离开临州的市中心,随处可见建设中的工地。
和所有欣欣向荣的城市一样,临州的道路,一直在往外建设,把所有外围都连接起来。
然而,没有一条新建的道路是通往烛山的,它们就好像有意识地绕开了这个地方,要把它排除在现实的世界之外。
只有一条黄泥裸露的山路,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拐角处,可以开到烛山里面。
陈学渊按照从当年办案的老刑警那里得到的信息,开往这个连开个导航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地方。
袁亮则一直默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全程没有说话。
取而代之的,是他一直注视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一如他每次坐车都会做的一样。
他总是难以自制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世界,这个看起来普通却令人捉摸不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