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蒿知道自己已经有一个月未曾见过白霜了。
他初时毫不在意,修真者为了修炼,别说离家一个月,便是十年百年也是有的,况且白霜实力超群,如今的修真界,除非天道亲自出手,能伤到她的人应该寥寥无几。
但是随着白霜离开时日渐久,他的视线偶尔略过身侧她惯坐的那只蒲团,便不知不觉地恍神,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白霜的侧影。
她待在玉竹峰的时间很长,但是话很少,总是沉默,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安静时间太长,可又想不出什么话题,便抬头略带歉意的笑一笑,她会先勾起唇角,然后眉毛便悄悄上扬,那双灰色的眸子瞬间就有了光。
姜蒿终于开始觉得自己想起白霜的次数太频繁了。
频繁到让人不得不心生警惕的地步。
似是觉察到姜蒿的异常沉闷,老者向他递来疑问的眼神。
姜蒿侧眸躲开,高挺的鼻梁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遮掩住了他眼中的乍起波澜。
老者看他刚刚看向踏雪殿的方向,以为他是担心白霜独自外出之事,便安慰道:“您放宽心吧,这修真界只要天道不出手,就没有人能拿她怎么样。更何况,她身上不是还有您的同心结吗?”
姜蒿食指不受控制地轻轻抖动了一下。
同心结……
他当时为什么要在她身上挂上同心结来着?
想起来了,应该是担心她遇到危险,想用同心结来感知她的安危,可是……同心结,这个寓意是不是……
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那同心结之上是他的神念,他此举与那些往道侣身上烙下自己印记的小家子气行径何异?
姜蒿有些不安。
可是一股理所当然的情绪又忍不住从他心底往上冒,似有一道声音告诉他:那又如何?反正白霜又没有拒绝不是吗,哪里轮得到别人说三道四!更何况她原本就心悦他,他在身上留下一二印记,也能驱散一些她身边那些觊觎的豺狼。
说实话,那些豺狼之中,他最为厌烦的便是那佛子宿微,这佛子以朋友的身份自居,却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行事说话都令他烦不胜烦。
若是这位佛子再如此逼迫,下次白霜再提出结为道侣之事,他便答应又能如何?
这个念头像是突然燎起的一点火星点燃了引线,他的识海瞬间空白一片。
他垂在膝上的双手,手背骤然绷起了青筋。
偏偏他身边的侍神者丝毫未曾察觉,老者像往常一样同他闲聊:“长宁宗中传来消息,说是白霜这次离开,是为了给您寻找生辰礼物,您可知道此事?”
姜蒿没有出声,不愿泄露一丝半点的情绪,他默默将脸沉入阴影之中,微微摇了摇头。
“这点她确实是有心了,我们这些侍神者们都差点忘了您的整百生辰,她却能记得,老奴都对她有所改观了。”
姜蒿垂目不语。
玉竹峰上的山风吹乱了落在他衣袍周遭的竹叶,他原本高束的发簪骤然脱落,落在他背后的光影被散乱的青丝划破沉寂,日影灵动地跳跃在他的衣袖上,如同他难以静止的心弦。
姜蒿无力反抗地闭上了眼睛,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颓然。
老者无意间瞥见他的神情,心下大震。
他跟随姜蒿许久,即便是遇到天道这么个可怕的对手,也从未见他颓然,如今这是怎么了?
老者一时竟猜不透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