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除了这个药剂,还有别的药剂吗?”
“当然,爵爷,我这里还有治疗炎症用的金盏花药剂,抵御睡意用的能量药剂,放血时用的má • zuì药剂,治疗食物中毒和水中毒的解毒药剂,都是和刚刚的猫头鹰药剂一样,根据严谨的配方和精确的比例调配出来的。”
老药剂师说着,用手指着每一个画着奇特符号的陶质药瓶向西蒙一一介绍道。
其中,西蒙对金盏花药剂最感兴趣。
西蒙前世的时候就听说过,金盏花的花和叶制成药膏或精油,可以用于皮肤病、浅伤口或扭伤的治疗。
而由金盏花制成的内服药水可以被用于内部炎症的治疗、慢性感染和瘟疫的预防。
金盏花可以说是中世纪时期用途最广的草药之一了。
“我的金盏花药剂和别的药剂师可不太一样,我会在药剂里加入少量的荨麻,这样的话不但可以治疗炎症,还可以缓解患者的痛感。”
“很好。”西蒙捋了捋胡子,看着这些珍贵的药剂,心思活络了起来。
西蒙知道,开春后贝格伯爵和洛翁伯爵之间的战争难以避免,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军队也会被征召,随着父亲一起出征。
西蒙从后世带来的的酒精杀菌包扎法并不能百分之百地杜绝伤口感染发炎的情况发生,不过配上这个药剂师调配的金盏花药剂,至少可以很大程度地保住士兵们的性命。
另外,西蒙认为这个老药剂师手里增强夜视的猫头鹰药剂,抵抗睡意的能量药剂都是非常实用的,在战争中或许能起到出乎意料的作用。
但假如仅仅是这次买上一批药剂为开春的战争做准备,用完之后再想补充,恐怕就得专门派人跑到科隆城的药剂铺去买了。
长远来看,还不如想个办法把这个药剂师留在领地里。
就算将来领地里有人病了,或者是闹瘟疫了,也好歹有个专业的人才来解决问题,而不是将希望一股脑地寄托于神职人员毫无作用的祈祷上。
一个受过家族专业训练,看得懂拉丁文医学著作,会做各种实用草药的药剂师,可比那些只会催吐灌肠放血疗法的“秃子”和理发师要强得多了。
“你这些药剂都是在哪制作的?我看你的马车上没有炼金工具啊。”西蒙想着想着,忽然发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爵爷,我一般是在旅途中收集各种制作药剂的原料,等到了有炼金台的城镇后,给同行交点小钱,借用炼金台一段时间将下次旅途中要贩卖的药剂全部做好,由此往复。所以,我的马车上永远只有各种草药原料和已经做好的药剂。”老药剂师说着,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被捕捉到的无奈。
“那么,你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固定居所和炼金台吗?”西蒙紧紧地盯着老药剂师的眼睛。这是一双饱经沧桑,满是疲惫的眼睛。
“这……”老药剂师听出了西蒙的招揽之意,眼中闪过了一丝希翼的光彩,不过却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爵爷,我当然想,可惜现实并不允许。”
“你有什么难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讲讲。”
西蒙皱了皱眉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事情果然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只是但愿留下药剂师的代价不要太大就行了。
“当然,爵爷,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事实上,我以前是在永恒之城罗马里跟随我的父亲一起经营一间药剂铺的。我们家族虽然没有贵族血统,但因为制作的药剂成效显著,救过不少士兵平民和达官贵族的性命,所以在罗马城当地备受各个阶层的尊重。”
西蒙微微点头。从这个老药剂师的地中海长相和彬彬有礼的言谈举止可以看出,他确实是在那种环境中生活成长的人。
“我们的老族长是个学识渊博的人,曾经有幸在教廷的图书馆里做事,甚至救过教宗斯德望七世的性命。”
说到这,老药剂师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对西蒙小声讲道。
“说来也好笑,无论是教宗枢机主教还是修士,如果平时有人生病了,不会选择催吐疗法,也不会选择放血疗法,都会在背地里悄悄地请药剂师去看病。”
“至少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们家族过得都还挺不错的。即便偶尔会发生由不可抗拒的因素引发的医疗事故,但好在每次都能和平地解决。”
“人总有生老病死,在老族长因为年迈而过世后,我的叔叔接过了他的位置,但还没过多久,教宗斯德望七世就因为贵族政治集团争夺利益而死于暗杀。自那开始,我们家族走上了一条陡峭的下坡路,坏事简直是一桩接着一桩地找上了门来。”
“新教宗和我们家族并不熟悉,但是他和罗马城里另一个草药师家族走得比较近。有一天,叔叔接手了一个身患怪病的贵族官员,他把能用的药方都用了,那个官员却依旧没有什么好转,叔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世。”
“贵族官员前脚刚离世,城里的谣言后脚就来了,是个傻子都能闻出背后肮脏的阴谋气息。城里流传的谣言大致内容是我们家族使用了邪恶的巫术和黑魔法,害死了那个可怜的官员。上帝为证,我发誓我们绝对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
老药剂师急促地说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那个贵族官员的家族十分显赫,将这件事捅到了教廷里面,请求新教宗为其主持公道。听说,新教宗暗地里收了贿赂,原本要重罚我们的,不过,枢机主教和枢机司铎曾经受过我们家族的恩惠,据理据争。最后,教宗只是决定将我们家族驱逐出罗马。”
“我们家族失去了大部分的财产,不得不靠举债度日。其他的家族成员为了谋生而四处奔波,许多亲戚间的联系就此被斩断。父亲去了西法兰克王国,而我则去了伦巴第人的王国。就在那会儿,我欠了一个和犹大一般贪婪的犹太放贷者一笔钱,但是我没想到,债款却和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老药剂师叹了口气,那难掩的失落如同一片晚秋里枯黄落叶一般在他的脸上浮现。
看来,那段艰难时期的痛苦经历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的骨头里。
“就在我陷入绝境时,我遇到了商队头领布鲁恩。他看中我的能力,为我还清了债,不过作为交换,我得留在他的商队中担当他的私人医师,在旅途中贩卖药剂所得利润也要上交一半给他。就这样,我跟着他走过了将近十个年头。”
“这个商队头领布鲁恩真不是个东西,只是帮你还了一次债而已,却和你签了一个如此不平等的霸王条款!”西蒙不禁为老药剂师打抱不平。
“尊敬的爵爷,请您不要这么讲。我经常会回想起来,如果当时布鲁恩先生没有替我还债,或许我已经因为债务沦落为奴隶,毫无价值地死在某个矿井里了。”
老药剂师的话语中掺杂着一股别样的情绪,或许是感恩?还是庆幸?西蒙不得而知。
“好吧,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干涉。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到底有没有留在我领地的意愿?我可以让你成为我的宫廷医师,为你提供单独的住所,配齐炼金的工具……”
西蒙顿了顿,继续说道:“条件是你得为我和我的士兵疗伤,无偿调配药剂。放心,不会太累的,就是战争期间会比较忙。至于其他时候,你贩卖药剂得来的收入,无论有多少,全部都归你自己所有。”
“很诱人的提议,爵爷,只是布鲁恩先生……”老药剂师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你已经保障了他十年的健康,给他交了十年的药剂贩卖利润,难道他认为,这还不足以抵消当年他替你偿还的债款!?”西蒙挑了挑眉头,言语中隐隐带上了几分愠怒。
老药剂师没有说话,只是低着脑袋,扶着马车边缘粗糙的栏杆,用大拇指不断摩挲着栏杆表面不规则的木纹。
“抱歉,爵爷,因为我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之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机会,所以,我从来没有和布鲁恩先生说过离开商队的事情,我不知道他的态度如何。”过了一会儿,老药剂师才向西蒙开口解释道。
“我会亲自去和布鲁恩交涉的。”西蒙摆了摆手,转过身去,径直朝围墙边缘那个颜色鲜艳的帐篷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