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阳拉着归晨一路沉默,归晨以为他心中痛苦还未得到排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谁料成阳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归晨道:“你的伤如何了?”
归晨知道他指的是方才背心那一掌,于是强忍下痛意,笑了笑说道:“无妨。”
“怎么可能无妨?”成阳皱眉说道,“我出的掌自然心中清楚,那一掌我用了十足的力气,都将你打的呕了血,怎么可能没事?”
说实话,成阳那一掌着实很重,归晨到现在还觉得背心处火辣辣的疼,胸口也是一阵郁结久久消散不掉,但她心知成阳此刻已经为他母亲的事情而自责不已,所以不想让他因为误伤自己而更加自责,于是故作轻松的说道:“我从小就日日被我兄长考教,隔三差五就会被打的下不来床,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成阳仔细端详她的脸色,见她面色无虞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说道:“归晨,谢谢你!”
他这声道谢并不仅仅是为今日之事,更是为归晨一直真心以朋友相待,即使他走了岔路也不离不弃的将他拉回来,他之前恨意浓烈,从未想过若这次真的成事结果会如何,但现在思极却是心中惊恐,人的一生那么长,若真的要一辈子生活在别人的冷眼和流言之中,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支撑到几时,毕竟恨意终会随着时间而消减,但成见却不会。
与成阳分别之后,归晨便朝自己家走去,一路上她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身上的痛楚愈演愈烈,额头上也是冷汗连连,她咬着牙硬撑着,直到进了家门也不敢放松,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卧室好好睡上一觉。
谁知她刚一脚跨进院门,一股眩晕之感陡然袭来,胸口的闷痛更是让她忍不住呕出一大口血,她似是被千万只手拖拽着朝着黑暗的深渊坠去,这下她再也不敢硬撑,只得用力攀住门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声喊道:“朝律……”
这一闭眼就是整整昏迷了三日,归晨睁眼之后立刻就看到了满屋人关切的目光,父亲母亲,孟琪嫂嫂,凌齐师兄,觅桦,还有朝律和夕音,这一看不要紧,除了在及安郡府任职的哥哥和松龄师兄,家中人竟然都到齐了。
一屋子的人将她的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一个个嘘寒问暖,活生生像是她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此时的归晨并不知道她这次的内伤到底有多重,根本不是以往所受的那些外伤能够相比的,她只道是大家小题大做,见她睡的久了所以才如此担心,于是连忙解释自己已经觉得好多了,费了一番口舌之后才安慰住家人将他们一一目送出门。
归晨心中记挂成阳,醒来没多久就赶紧跑去看他,檀渊和子明这几日一直陪着成阳,于是四人便一起料理了成阳母亲的后事。
檀渊看着归晨面色苍白,再三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归晨那日被成阳误伤,一连昏迷了三日。他因此陷入深深的自责,心想当初若不是他跑去找归晨也就会害她经历这种无妄之灾。
接着便是檀渊一连串的叮嘱,让归晨凡事先要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主,莫要强出头。归晨看着他一脸关切的模样,心中不禁想到:这本是去为成阳解围,檀渊对成阳也做过这样一番叮嘱吗?
如今归晨也快十七岁了,不再像幼年时那般少不经事,现在的她对于男女之情也有了些了解,加上父亲又一直对她耳提面命,她便多了些留意,仔细回想起这几年檀渊对她的态度,似乎相较于对待其他朋友确实有些特殊。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慌乱,只觉得确实应该找个合适的时机与檀渊说个明白。
成阳大概是经过此事之后心灰意冷,不想再以薄溪世家的传人自居,于是便推脱身体不好辞去了秘术师的职务,搬来了成阳念馨的那间小院独自居住。
归晨对于此事唏嘘不已,她和檀渊还有成阳一同成为秘术师,之后又一起被调配去汝南,同在外乡一起生活的这份情谊自然是十分深厚,但如今他们两人都舍弃了秘术师的身份,无论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都让归晨觉得有些失落。
成阳伯母在临终前托付归晨的东西归晨果然在床下找到了,原来那是当年一些薄氏家族的人的口供,当年剿灭成阳世家之时,许多薄氏家族的人都出了力,但最终得到赐姓殊荣的却只有薄韫一人,所以自然有旁人心中不服,这便让有幸逃脱的成阳世家后人找到了空子,他们在威逼利诱之后拿到了这份口供,之后就一直妥善藏着。
归晨虽然按照成阳念馨的意思找到了证据,却没有照着她的意思自己收藏,而是直接交给了成阳。虽然成阳曾经偏执过,但归晨深信他通过这次的事已然成长,不会再轻举妄动,这份证据不仅是成阳的保护符,更证明了他母亲对他的爱,所以交给成阳才是合适的。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如今成阳舍弃了薄溪世家传人的身份,又辞去了秘术师的职务,那他该以什么来安身立命呢?
归晨心中担忧,所以询问成阳日后如何打算,但成阳似乎是对此事完全不在意,随意的答道:“做点什么什么都可以啊,我年轻力壮,难道害怕养活不了自己吗?”
虽然成阳说的轻松,但归晨却不能轻松待之,她想了很多种方案都觉得不好,最后突然想到什么,对他说道:“对了成阳,你不是对治疗外伤挺有心得的吗?有没有想过开一间医馆?”
成阳也不明白归晨为什么会觉得他治疗外伤的雕虫小技足够开一间医馆,难道仅仅是因为在及安的试练场中他帮她接好了骨折的右腿吗?她大概是忘记了在试练结束之后她那条腿被楚庄浩瀚打断又重接的苦楚了吧,这样的医术怎么能够能去悬壶济世呢?
不过看着归晨这一脸终于想出好办法的激动神情,成阳也不忍心泼她冷水,于是只是敷衍道:“这主意听起来倒是不错,我会认真考虑。”
归晨看着成阳说完这句话后就开始忙别的事情,完全没有做个筹划的意思,于是心中不禁好奇,难道成阳不赞同这个主意吗?可她真的觉得这个办法很适合成阳啊。
琢磨来琢磨去,她只觉得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了,要开一间医馆怎么也是需要本金的,成阳如今和薄溪世家决裂,哪里去找这么一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