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您新年快乐。乔瀚文大笑出声,林春儿这是在骂人呢。看她急了,他心情骤然晴朗,决定不再逗她:“那就元旦后第一天吧。在你公司?”
“好的。”林春儿习惯了乔瀚文的喜怒无常,他虽喜怒无常,却并未做过出尔反尔的事。总结下来便是乔瀚文并不是坏人。他只是有着刀锋一样的性格。
她收起手机,随宵妹去选明信片。寄给未来的自己的明信片。林春儿从前并没写过,她总觉得人生无常,未来尤不可测。但宵妹想写,并也要她参与。
林春儿选的那张,是山顶上的一个古寺,只是寥寥几笔,孤独而宁静。拿着笔不知该写什么,于是凑到宵妹那里问她:“你写给多久后的自己?”
“三年后。”
“那你写了什么?可以让我参考下吗?”
“当然可以。”宵妹将明信片推到她面前,林春儿看到她写:“这是你结婚的第二年,做妈妈的第一年,你真的很厉害,我为你骄傲。”宵妹已经在头脑中描绘了一幅未来画卷,她和陈宽年的,他们结了婚,并有了孩子。林春儿点点头:“三年后的你,一定很美。”
而后盯着自己的明信片,她决定写给半年后的宋秋寒,是了,她看不了太远,半年就很好,她提笔写下两行字,而后速速将明信片塞进信封中。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她写了什么,单独贴了邮票。与未来的自己对话的感觉很奇妙。
宵妹见她这样忍不住笑她:“放在信封里就不是明信片了。”
“不是就不是。”
“我还想写给七年后的我和他。”宵妹又对林春儿说道,我想写:“很高兴我们还没有离婚。”
林春儿点点头:“好啊。”
当女人憧憬未来之时,光会予她独特的shén • yùn。她的神情能跨过岁月,并将自己粉饰一新,像眼前的平江路。
“我还想写给八年后的你。”宵妹将脸贴在桌子上看着林春儿,我想对你说:“很高兴你的伤都被治愈了。四十岁的你真的很美。”
四十岁。
十六年那年是万万不敢想四十岁的,十六岁不敢想的年纪,而今很快就要迈到了。林春儿朝宵妹伸出手:“我想抱抱你,我的朋友。”宵妹亦伸出手与她拥抱。好朋友似乎就是这样,不必说很多话,但当我憧憬未来之时,是有你的。
“怎么还抱上了?把我放在哪里?”陈宽年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在宵妹身边:“写完了?”
“还没。”宵妹红着脸将明信片盖住:“你别看。”
“好好好,我不看。”他口中这样说着,手却动作着去抢,林春儿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腕:“你耍赖!”
陈宽年嬉笑着收回手,他手机响了。来电号码是国外,但他并未接起,而是顺手挂断。
“你怎么不接?”林春儿问他。
他耸耸肩:“骚扰电话,不重要。”
“哦哦哦!”
林春儿将明信片放到未来信箱,回去找宋秋寒。他正在桌前写一封英文邮件,见林春儿过来便将电脑合上。
“你写,我不打扰你。”林春儿起身拿过一本书,线装本的《浮生六记》,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这不急不缓的旅程刚刚好。还能有这样的午后,坐在一家书店中,各自做自己的事。
宋秋寒将电脑微微背过林春儿,继续写邮件。他正式向公司提出常驻国内的申请,但这并不容易。公司的用人计划中,每五年培养1至2人进入高管层,他便是这五年计划中的一人。他提出常驻国内,无异于放弃亚太区执行总裁的位置。但这并不是他认为的好结局。
这封邮件他构思了很久,最终决定在元月一号前发出。
他在邮件中详细阐述了他对国内市场的观察和判断,随着互联网环境的开放,这里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可以孕育奇迹的。同时罗列了过去五年亚太区的金融市场变化,以及未来十五年对各国经济的预测,他在邮件最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将亚太区总部由吉隆坡改址为北京。
他这封邮件写了很久很久,林春儿坐在他身旁看书,一句话没与他说过。宋秋寒的思考并未停止,他在头脑中将所有大董事的情况过了一遍,去想邮件发出后可能会争取到谁的支持,如果被反对,又会是什么原因。
林春儿的《浮生六记》看到第三卷-坎坷记愁,又不知梦醒何时耳。偏过头去看宋秋寒,他眉头锁着,不知在为何事烦忧。不忍扰他,只将手放在他腿上搭着,又低下头去看书。宋秋寒思索之际,察觉到腿上搭着的那只手,便解放一只手去握了。继续他的思考。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林春儿是打死也不会工作的,这种任性能持续到晚上九点。可工作并不会放过她。
“有个人联系到了我们,说是他认识一个老人,感觉那老人有些像萝珊爷爷。”哈吾勒微信她:“我们要帮忙看看吗?”
“要的,及时行善,举手之劳。”林春儿回他:“具体什么情况?”
哈吾勒将事情细细说了,他们的视频播出后突然爆了,连日来数据一直在刷新纪录。而在一系列的视频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萝珊。所有看过视频的人都在问:萝珊爷爷找到了吗?助农行动又意外衍生了寻人的枝节。有一个陕西的观众私信他们,说在他老家,大概上世纪90年代搬去一个男人,男人说着蹩脚普通话,眼窝深邃。男人话少,但能干,不出几年,就在县城买了一处房子,大概是零几年之时,娶妻了。
林春儿听到娶妻了,心中微微一滞。她向来知道并非世上所有的等待都会圆满,大多数人终其一生在等的无非是一场虚无的梦罢了,万物逆旅,百代过客。
“派人去一趟吧?到当地寻一下这个老人。如果属实的话,现在应当近八十岁了。”她又加了一句:“先判断是不是,而后再想策略。”如果真的是他,林春儿会觉得遗憾。萝珊奶奶跨越四十三年的等待,就像老房子檐下的石凳儿,日子久了,快被磨穿了。她侧趴在桌子上,半张脸晒着平江路的夕阳。
眼睛半眯着,看到宵妹和陈宽年不知在说什么,宵妹绷紧了脸,并不开心。又过了片刻,她站起身,走到林春儿身边坐下,手中捏着那几张明信片,不发一言。
“要不要去听评弹?对面的茶楼有唱。”林春儿问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