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姐走到一旁一棵低矮的树边,折下一段树枝,边把树枝上多余的枝丫掰掉边说:“本门心法有两门,一门是我等修行的,还有一门是大师兄他们修习的,武功我不同别人,师父早年间说我天资愚笨,不适练武,可是那个年代,又不得不习武练功,所以师父传授我这套刀法,刀法无名,乃是师父为我所创,看好了。”二师姐修剪好树枝,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树杈了,但是狗蛋却发现,二师姐拿着这树杈的时候,却与平日里不同了,那是一种特别的感觉,真要他说出来个一二三四,也无非是自己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菜刀锋刃时,好像一把特大的菜刀,让人感觉凉飕飕的。
“仅此一招,我名斩风式。”二师姐手持树杈虚点前方,继而手腕一转作反撩式,狗蛋虽然道门养气之术已经入门,虽不像练武扎马,但好歹也不至于一碰就倒,可就是二师姐简单的两个动作,一股强风直接把他吹了个跟头。狗蛋头晕乎乎的,等回过神二师姐已经坐回原地,地上原本的浮土落叶全都不见了,还留着一道清晰可见的刀痕。狗蛋连忙靠近那刀痕,伸手比划着,约有一臂深浅,从二师姐刚刚的立身处延伸到林中不知多远,连那一刀撩过的方向,连树都倒了好几颗。
“武功啊,这就是武功啊!”狗蛋瞠目结舌地喃喃道,“我印象里,除了师父,大师兄武功最高,其次是四师弟,五师弟,三师弟,我是远不如他们,这武功你也看了,以后莫要缠着师父学习,武功是双刃剑,我等道门之人既然隐世,没必要学这等shā • rén的功夫。好好练教你的轻身术,我就在这里陪你。”二师姐淡淡说道,狗蛋平日里最怕的就是面前这位二师姐,记得刚刚二师姐说得,不敢冒犯,虽然用二师姐带来的沙袋绑在腿上在林间奔跑,可是这心里,还是心心念念刚刚二师姐的那一刀。
说书先生也曾说书时讲过,江湖上的武道修为,分为后天先天。后天凭靠招式内力,拳掌威力可碎石开山,招式可练,内力也是如此,唯有内力修为达到后天极致,内力贯通奇经八脉,由后天转为先天,内力真气化作先天罡气,威力巨大,与后天境界天差地别,刚刚二师姐的那一刀,看似随手一招,但是威力怕不是与那说书先生说的先天境界一般了。
“二师姐,你说你修习的心法和大师兄他们不同,却是为何?”待得狗蛋卸下沙袋,一屁股坐到二师姐身边,看似不经意地问道,生怕惹怒了她。
“本门乃是道门一脉,我修习的便是我道门心法,最是能固本培元改换资质,虽然威力不如大师兄他们的心法内功,但胜在绵绵不绝,气息悠长。大师兄等人资质极高,与我不同,修习的是早年师父得到的小半本心法,师父取名为天长地久长春功,内力刚猛,却阳极转阴,正合我道门的阴阳变幻之道。”二师姐耐心地把狗蛋身上粘住的草枝枯叶一一摘下,“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师父不许我教你武功也是为了你好。”
“二师姐,师父告诉我了,大师兄他们……”狗蛋欲言又止,师父说来都免不得伤神,眼下还是莫要平白惹师姐上心的好。观中师父除了每日吃饭,多数时候都在后院的木屋里,六师姐忙得很,要照看后院苗圃,也要给众人做饭。每逢节日或是初一十五,小师姐都在观中接待香客,观中生计全靠六师姐小师姐二人,自己就是被二师姐一手带大。虽然不知道二师姐年纪,但作为母亲角色绝对绰绰有余了,只是驻颜有术看不出罢了。平日二师姐亦姐亦母,对自己是极好的,只是性子冷清,不善言谈,自己怎会不知?所以话到嘴边,还是止住了。
“无需忌讳,我等道人,当明白天道运转。师父卜算之术天下少有,奈何神通不敌天数,大师兄他们也是如此。虽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也怪不得别人。”二师姐说道,语气平淡,“平日里叫你多读道书,我辈入此门来,若是乱世当拨乱反正匡扶正义,若是盛世当隐世修行,这等事,以后你也要懂的。”
“二师姐,我知道了。”狗蛋低声回答道,这道理师父也曾与自己讲过,自己虽然不懂其中道理,但还是听得明白的。“二师姐,我们回去了。”二师姐点点头,率先向观中走去。狗蛋跟在二师姐身后,以前不曾注意到,知道二师姐会武功才注意到,二师姐虽是缓步行进,但是脚落在地上毫无声息,即便是地上枯叶,二师姐走上去都没发出任何声音,自己尝试着用二师姐传授的轻身术走上去,枯叶还是一碰就碎,果然啊,说书先生说的那先天武者能够踏雪无痕是真的,二师姐刚刚一根树枝便能放出刀气,所说的摘叶飞花也都是真的,难道说这世上,真有那些异兽猛兽?这天上真有仙宫不成?
狗蛋在后面暗自琢磨,晚饭也吃得心不在焉,六师姐并不知道发生什么,只道是狗蛋心情不好,二师姐看到狗蛋心不在焉,料想是琢磨着武功的事情,并没有多说,只是师父暗暗叹息,小师姐见二师姐师父都没有问狗蛋,也只好压下疑问,只当是被师父下午的那些话说得心烦了。
狗蛋匆匆吃了晚饭收拾好碗筷,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紧挨着小师姐的房间。房间里墙上挂着一张八卦图,下面摆着一个蒲团,另一边摆着一张竹床,上面摆着铺盖。狗蛋倒在竹床上,没有如同往日一样做晚课,睁大眼睛盯着房顶发呆,脑子里反复都是二师姐的那一刀。自己从小到大,第一次亲眼见到武功,而武功的威力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如果可以学武功,我会不会也能像二师姐一样挥出那样一刀?”狗蛋小声嘀咕着。
入夜十分,窗外明月高悬,后院木屋里,师父突然从床上惊醒,后脊背冷汗淋漓。师父皱着眉,慢慢下床走到蒲团前,盘坐在蒲团,把面前香案下的地砖抠出一块下来,地砖下竟藏着一个蓝布小包袱,师父想了想,还是把小包袱取出来摆在面前。
武道修行也好,道门养气之术也好,修炼到一定程度,是不可能做梦的,但凡做梦,均是天人交感,自己早早武道境界进入先天,道门养气之术则更早,最善卜算之术,莫说做梦,便是偶尔心神不宁都是有预兆感应的激发。
多少年前第一次天人交感,心神不宁之下进行卜算,恰好大徒弟要下山,也就为他卜算了一次,结果算到九死无生之境,莫不是这一次又要有灾劫发生了吗?
师父边想着边打开包袱,里面摆着一个小巧的龟壳和几枚铜钱,只见她咬破手指,手指在龟甲上一划,龟甲上被血迹留下一道痕迹,还不等施法卜算,就见得手中的龟甲居然就被自己轻轻一指划裂了。
“这是……”师父的手颤抖着举起龟甲,哪知龟甲竟然四分五裂开来,刹那间,想起了自己年幼之时,刚刚修习卜算之道,师父得知之后,换自己前去,对自己说的话。
“你可知卜算之道若是测算过多,晚年必定不详,且若有关联己身的卜算,也会耗损阳寿才能测算天机?”当初师父这般说道,自己年少轻狂不通道门精义,一意孤行修行此道,平日也常常为游客解惑,直到大弟子下山,为他卜算损耗十年阳寿,结果九死无生,三弟子如此,四弟子如此,五弟子也是如此,如今居然又有了交感,难道说,是狗蛋吗?
师父颤颤巍巍站起来,面对着窗外的月亮毕恭毕敬地施了大礼,“师尊在上,徒儿不孝,本就阳寿无多却强行卜算之术,此等如同自尽,有违我道,还请师尊赎罪。”师父磕了九个响头,起身大袖一挥,一身先天之境的气机释放开来。
早年间师父年轻之时,江湖上卜算之道号称第一的,便是她了,人称“天心无错”。天心二字指的就是师父的道号天心子,无错则说的是算无错漏,而自己从道门典籍习得卜算之道后创出交感天道之术天心三问便是此道极致。如今自己准备用的,就是这天心三问。
二师姐正在房间打坐练功运行罡气,忽然感到后山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机波动,连忙收功奔向后山,刚走到小院前就感到刚刚的磅礴气机瞬间流失干净,二师姐心头不安赶紧跑进木屋,推开门就见师父白发披散,手腕上如同大地久旱干裂一般出现了狰狞地伤口,却不见有鲜血流出来。
“我没事。”天心子缓缓摆手,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坐在地上,二师姐赶紧扶住天心子,天心子却没有站起,“师父,您又用天心三问了?”二师姐知道,手腕的伤唯有施展天心三问卜算结果不善才会出现,而天心三问更是需要罡气真元配合才能交感天地,刚刚自己感受到她的磅礴气机,定是用了天心三问无疑了。
“静心,”二师姐听到师父叫自己的道号,连忙抬头,正对上天心子老泪纵横的双眼,“劫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