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选拔在无忧抵达龙虎山第三日上午开始。一大早明珏就来到了无忧房间,为他带来龙虎山门人的道袍,替他盘好道髻,“为兄这两日见你一直在练刀,可有进展?”
无忧高兴地回答道:“大师兄,心贺师侄告诉我练刀的方法,我这两日一直都在练,不过我发现我用右手不如用左手来得舒服,所以就在练左手持刀了。”
明珏笑了笑,“左手刀右手刀都是一样,既然练了,就要坚持,武道修行不进则退,贵在坚持。来,为兄带你去大殿,我们龙虎山弟子,可是要先到的。”无忧也没反驳,虽然不管是张道元也好,明珏也好,都说自己是龙虎山的自己人,把龙虎山当成家,可心里,始终还是想着松阳府外面的那一所小道观。
二人一路走来,来到了大殿。整座大殿上写着天师府三个大字,明珏没有停顿,径自带着无忧走了进去。大殿中已经有很多龙虎山门人站在周围,大殿上首摆着七把椅子,两侧也摆着许多椅子。无忧被明珏安排到七把椅子后面的位置,跟几个身穿和明珏一样道袍的道人站在一起,几个道人看到无忧也没多问,只是善意地微笑示意。这两天大家也都知道龙虎山多了一位他们的小师弟,一直在院子里扎马练刀,也都有过照面,无忧虽然有些激动紧张,但好在有这么多师兄站在一起,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约么盏茶时间,各门各派前来观礼的来宾纷纷被龙虎山的低辈弟子带来大殿,各自坐在椅子上,除了一人坐在主位,其他都站在各自门派代表的身后,无忧就看到甘敬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而古欢曦和孔方等人则站在身后,古欢曦到处张望,看到无忧跟龙虎山的人站在一起,惊讶地吐了吐舌头,低身对甘敬说了些什么,甘敬诧异地望了过来,看到无忧,对他露出善意地微笑。
不多时,张道元,张道奇,张道灵,张道夕,张道斐,张道云,张道允七人也从大殿后面走出来,各自好,张道元坐在正中,其它六人坐在两侧。见各派门人都到齐了,两位小道人关好殿门站定,张道元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各派人士纷纷望向张道元,只听张道元说道:“各位不远千里来我龙虎山参加天师选拔,贫道甚是感激,不过今日,我龙虎山不仅仅是天师选拔,还有两件事要与大家先说说。”张道元招招手,明珏原本站在张道元身后,见张道元招手立刻上前站到身边。
“本门天师选拔自古以来就有这么一传统,如今也本该如此,只是昨日,贫道得知本门道字辈,贫道的师姐张天心身故了。”张道元幽幽说道,张道灵等人也是面色凝重,唯有无忧,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张道元的背影,心上猛然一痛,双腿发软有些站不稳,刚要问到底是不是真的,哪知一开口,就觉得喉咙一热,一口逆血喷了出来,仰头倒在了地上。
张道元听到身后有声音,回过头之间无忧已经倒在地上,叹息着回过头,明珏连忙招手,几个低辈弟子立刻上来把无忧抬了下去。
张道元没有看无忧,只是沉声继续说道:“诸位有认识贫道师姐的,当年师姐号称天心无错,也为诸位门中不少人进行过卜算。后来因为当年那件事,天心师姐离开龙虎山隐居,从此消失在江湖,而前些日子,贫道得到消息,天心师姐,被乱阴阳谢金拓杀了,天心师姐门下,就只剩下刚刚晕倒的那个可怜的娃娃。诸位,你们可知道吗?”
坐在下首的璇玑道人是昨夜才赶到龙虎山,原本去了松阳府的几派人,也都回去各家山门,唯有这璇玑道人直接来了龙虎山。知道谢金拓大开杀戒到处灭门的消息的人不少,知道谢金拓去了松阳府的人同样也很多,可是没人想到当年那个号称天心无错的张天心居然也在松阳府,居然是谢金拓的目标。
众人纷纷议论,张道元也没理会,只是自顾自继续道:“当年的事,家师不愿追究,即便是各大派同上龙虎,家师也只是拿出了那份残缺心法证明,只是毁了那心法功诀。我龙虎山退让至此,不是因为怕了,只是不愿因为我龙虎山再次让天下动荡。可是,本门师姐死了。”张道元语气一变,声音透着寒意,“那八荒liù • hé唯我独尊功已经销毁,可天心师姐还是死了,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这口气,我龙虎山不忍了,即便是当真天下乱了,这份因果,我龙虎山担下来了。与我天心师姐有关的门派也好,凶手也好,谁也别想逃。”
“道元掌门,此事还要冷静,如今天下安宁,好不容易从当年的那事缓了过来,如今为了……”天地会的天闲星乾机道人说道,哪知张道元丝毫不顾及地打断了乾机道人的话,“一入江湖,生死各安天命,这道理我龙虎山何尝不懂?从千多年前龙虎山立教至今,下山弟子身亡者何止百人?我龙虎山可有过一次下山报仇?江湖仇杀实乃正常,我龙虎山不管不是因为怕了,是因为不该管。可本门天心师姐做错了什么?如今,贫道在今日说此事不是为了别的,是希望各派都能记得当年天心师姐为各派门人卜算的人情,能记得我龙虎山千多年来与各派的情谊,莫要阻拦贫道。此间事了,贫道自当退隐,交付掌门之位于我徒明珏,我徒明珏,便是龙虎山下任天师。”
“上央朝守江王令,龙虎山接旨!”张道元话音未落,只听殿外传来一不阴不阳的声音,张道灵等人相互对视,脸色铁青,就连下首坐着的各派代表,也都面色难看。
“开门。”张道元压着火说道。大殿大门打开,一队身穿紫色衣袍面白无须的官人走进大殿,为首那人单手持着如意,身后两人一人手中举着托盘上面摆着紫色绢布,另一人手中托盘摆着一枚金属令牌。
“咱家见过道元天师和各派代表,咱家可没来晚吧?”为首的官人笑着说道,对张道元躬身行礼,声音尖细,不阴不阳。张道元僵硬地说道:“不晚,齐公公来我龙虎山何事?”
“守江王令,龙虎山天心道长身亡乃是江湖悲剧,江湖仇怨江湖了,龙虎山若要倾全派之力下山寻仇,牵扯无辜,我王下捕快捕头定会出手,按上央律法处置。”齐公公笑眯眯说道,可这话就不那么友善了。张道灵几人共同起身,释放出一股迫人的威势,张道元也没有收敛,周身气机释放开来,与张道灵几人的气机连在一起,一同向大殿中那一队紫袍官人压去。
齐公公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张道元七人,任由气机压向自己,齐公公动也不动,气机如水般滑过齐公公的身体,身后的两排人可就没这个功力了,气机压迫之下,双腿断裂跪倒在地上。这些人倒也是硬气,只是倒在地上却哼也不哼,而那两个手举托盘的小太监同样双腿小腿断裂,连骨头都支了出来,可双手还高高举着托盘。
“几位好大的火气,欺负咱家带来的小太监作甚?”齐公公也不见动怒,只是笑眯眯看了看身后的小太监,继续望向张道元,“我王遣咱家来龙虎山,只是不想诸位下山,还请龙虎山封山十年,这是我王王令。”齐公公一挥手,气机释放托住了托盘,“龙虎山的诸位天师,你们如何?可要接下?”齐公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但任谁都能看出齐公公不是真的在笑,笑面狐齐公公,守江王坐下第一鹰犬,始终笑脸,越是心情差便笑得越开心。
“贫道接下如何,不接下又如何?”齐公公的威胁味道张道元听得出来,压抑着昨日从张道奇带回张天心死讯后就充盈在心里的杀意,周身气机流动的越来越快,隐隐发出风雷之声。
“接下龙虎山仍是我上央天师,不接,便是江湖仇寇罢了。”齐公公笑意盈盈望向同样显露出杀意的各派代表,“我王本不愿如此,只是这天下不能乱,哪怕是要我王承担这等压迫江湖的恶名,我王也要维持天下的安宁。前有武者叛乱,后有各大派上龙虎山,这江湖刚刚享受这么些年的安宁,经不起再来一次天下大乱了。各大派也都在现在做个见证,我王会派人追捕谢金拓,还有其它牵扯到此事的江湖人,保证无一漏网。”
“天师,三思。”三清观的司徒宣沉声说道:“天师,江湖经不起再来一次天下大乱了,既然守江王也愿为天心道长追拿凶手,天师同意吧。”
“天师三思。”众人齐声道。大家都不是蠢蛋,守江王的王令虽然强势,可说到底,还是为了江湖好,为了这天下好,没来由为了龙虎山过去的情谊去招惹谢金拓,若是没能一击必杀,这谢金拓就像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的毒药,随时都可能要了人命。为了一个死人,为了一个已经没落的龙虎山,招惹谢金拓,还有如今已经威压江湖的守江王,值得吗?这笔买卖大家都会算,既然怎么都是赔本,为什么不劝劝张道元,忍一时退一步呢?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天师,你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