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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萁 第二五九章 病猫的病(1 / 1)

天下群雄会的擂台上不是第一次出现死人,远的不说,各种意义层面上的“故盟主”陈风平也才刚刚下葬而已。当然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除非这是最后一届。而武林之中高手过招总是避免不了伤亡的,尤其是两个实力非常接近的人,到最后多半都会演变成“以命相搏”的局面。

那你能苛责其中一个人么?好像也不能。于情,你哪天没准儿也会遇到和别人以命相搏的局面,你用shā • rén的借口去审判别人,自然也会有人用一模一样的借口来审判你,或者干脆你就是被杀的那一个;于理,刀剑无眼,伤亡是难以避免的,如果真怕死的话还来打什么擂台,别来掺和就是了。

更别说景神相现在还没有被一票专业的医术高手们宣布死亡呢,仍处在“抢救”的阶段。

不过“故意shā • rén”或者“残忍虐杀”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如果你在明显实力高于对手、已经处于压倒性胜利以及对手投降的情况下还要进行致残致命的攻击,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有三教作为最终的裁判,后果很有可能是被群起而攻之联手灭杀。

当然,如果你的武力强到就算天下群雄合起伙儿来都没办法把你怎么样,挥挥手就爆掉一座城,那就无所谓了——拳头硬才是真的,最开始还义愤填膺要诛灭你这不仁不义、无法无天恶棍的家伙们没一会儿就会有倒戈的。

至于那些就算是死也绝不屈服于你的暴行的人们,他们该死,他们也该是英雄。

回到皇甫让的行为性质上,就算是三教恐怕也没法儿干涉——因为皇甫让和景神相表现出来的实力的确非常相近,而皇甫让为了获胜所采取的手段虽然不太好看,但以他的角度来思考问题,换上不少人来或许也都会采取相近的方式,至于最后为什么非要给景神相致命的攻击——让景神相决死的一招打出来那就说不好谁死了,前者被一掌打死、后者气绝而亡也很有可能。

而景神相为什么会拼命……理由基本上都是他脑补的,根据就是皇甫让下了毒手——但换句话来讲,景神相的品德无疑算是比较高的,所以他肯定不会做出故意把人弄成残废的事儿来,但不是说一个人心狠手辣、或者没有那么在乎世俗眼光就一定会是一个妖魔。

那请问,这个皇甫让,究竟是哪一种人呢?

这个,咱们还得日后再说。

而现在最受到关注的,是八进四中的最后一场……也颇有看点。

首先是第七日的胜者,与“病猫”李遂齐名的“残猿”曹白虹,也是八位选手中唯一的女性,着一身素白劲装,戴一顶雪纱檐帽,执一条亮银缨枪,相貌英姿飒爽,风姿绰约,至于年龄么……保密,不过可以知道的一点是,十年之前她便已是不少江湖儿女的梦中情人了——对,无论男女都有倾心于她的。

能得到“老弱病残”之传承的,超一流的实力或者资质那肯定是妥妥的,而这曹白虹也是得到上一代残猿的倾囊相授,和病猫一派的刀法类似,残猿一系传下来的便是棍法,而枪法和棍法本身也都是大同小异,安上枪头就是枪,拔了枪头便是棍。

当然,人们对于曹白虹的关注倾向和对于田木的关注点其实是差不多的——都超越了武学的范畴,他们谁的实力更强?谁又能以弱胜强?没有多少人会像讨论“老虎和狮子谁厉害”一样为了他们据理力争,真正令人产生兴趣的是他们身上的那种“神秘感”。

比如,曹白虹和另外一位高手之间非常引人入胜的情感纠葛……

“很多年以前了吧……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呢……”李遂诉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一脸疲惫,在曹白虹登台的时候他便脸色一变匆匆离开了,而贺难一眼就看出病猫神色有变,催促着魏溃一起跟了出去,此时三个老爷们儿正坐在酒肆中央,李遂也是半受二人追问、半受酒意烘托的将往事娓娓道来。

李遂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而大部分嫉恶如仇的人都有一个同样的特征,那就是冲动,而且心软——就比如他二十多年前省亲结束返回师门的途中救下过一个被掮客拐卖的小女孩儿,因为她无处可去,最后不得已领回了山上,拜在了病猫的门下,而这个小女孩儿当然就是曹白虹。

乍一听,这个故事好像跟冲动和心软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这段故事其实应该是“后传”,因为直到解救并收养了这个小女孩将近一年之后,李遂才意外得知了一件事儿——他不但是曹白虹的恩人,更是她的仇家——造化偏偏如此弄人,她正是李遂当年初出茅庐时除掉的一个贪官的遗孤。

虽然李遂杀狗官这件事儿对他自己来说是不算什么的,那位贪官活着的时候曹白虹还是个女婴,所以也不能把过错株连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但李遂也很清楚,曹白虹陷入当初那种落魄的境地和自己脱不开干系——这世上的事情都是有因果的,而且谁也没办法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你救了一个人,没准儿这个人将来作恶会害了成百上千的人,那若干年后的你到底是该后悔呢?还是不该后悔呢?

李遂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不然也不会选择用自己的一身武功、一腔热血上来行侠仗义,但直到他意识到他缔造出曹白虹这样的悲剧来,他却除了愧疚之外也想不了太多,只是每次面对这个天真良善的小女孩儿时,他的内心都格外煎熬。

彼时的曹白虹当然不知道自己亦师亦兄的恩人哥哥是和自己有着杀父之仇的,事实上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所以心中没有这样的芥蒂,反而对李遂产生了异样的情愫——小姑娘可以糊涂,但已经成年的李遂不行,所以在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便果断地将曹白虹介绍到了“残猿”的门下,在他看来这种做法对每个人都好。

但是……李遂认为正确的做法,对于曹白虹来说并不一定对——直到很多年后还是这样。当初李遂将她送到老残猿那儿拜师的时候,这个能掐会算的老者还意味深长地说过一句谶语:“情残形不残,意马驮心猿。”李遂以为是说给自己听的,还追问了很久,而现在,他好像明白了一些。

十年之前,曹白虹在天下群雄会上证明了自己已经接过了“残猿”的冠冕,并且指名道姓地让李遂接战——说是接战,但其实多多少少也有“逼婚”的意思存在,而早已是病猫的李遂当场就怂掉跑路了,因为在他心里这实在是一个迈不过去的槛儿。

那些年,也包括这些年,曹白虹不是没有找过他,但李遂大多都选择了避之不见,所以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来报恩的还是来寻仇的,亦或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与其让曹白虹爱他,倒不如恨他才能让他心里好过一些。

又这样你追我逃的又过了整整十年,二人又在天下群雄会上对上眼了……至少李遂没有想到,曹白虹居然还有如此大的毅力,而他主动退出与魏溃的战斗,也未尝不是一种借坡下驴。

“看来前辈这时已经落下一块心病了啊!”贺难笑呵呵地说道:“那前辈还准备再躲十年二十年吗?”

“反正人生不过三万天,已经这样过了二十年了,再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李遂一脸沧桑地回应道:“对我们俩来说,爱也罢恨也罢,都是自寻烦恼。她不知道当年的事情,烦恼的是我;而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情,那烦恼的就是她了。”

“所以前辈您觉得您的做法是在……保护她?”贺难的态度不置可否。

“有什么不妥么?”病猫反问道。

“那要是她已经知道了呢?”魏溃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贺难没有给李遂立刻接话的机会,而是强行抢过了话头:“其实无论她视您为恩人也好,仇人也罢,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东西,说到底还是前辈您自己内心的桎梏罢了。”

“但我要说的是,人得学会改变——在我还当差的时候,除了偶尔会在某些家伙身上采取一些尝试性质的刑罚之外基本也能算是个合格的监察工作者,但自从我流落江湖之后,律法在我面前就越来越像一坨狗屎了。”贺难自嘲地笑着,但看样子没人能读懂他的心声。

李遂没有再说话,他似乎听懂了一些贺难的意思,但又难以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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