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云玑对季恒的熟悉程度,面对她仍时常有耳目一新之感,莲雾峰那俩小兔崽子输得不冤。回到洞府坐下,季恒机敏奉上灵茶,甚是谄媚。
云玑接过喝了一口,“常闻你性子急躁,行事鲁莽,此番看来倒也粗中有细。捉一放一,拿住始作俑者,此事办得不赖。什么莲雾峰,在我们镜月峰面前值得几毫。云峰这人气量狭窄,与我素有嫌隙,你是我徒弟,难免会被针对,今次只是个开始。”
小心翼翼忐忑半晌,原来是殃及池鱼的鱼,季恒脸上的谄媚立刻变了,嘟囔道:“原来是代师父受过,那师父得给我点奖励。”
“奖励?许你在洞府内养狗。”瞥过稳稳当当站在季恒肩头的银子来,银子来往季恒脑后躲了躲,云玑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你的狗叫什么?”
“银子来。”
“拎过来我瞧瞧。灵兽见过不少,这开启灵智毫无本事只会多嘴多舌的灵兽倒是少见。”
不用季恒示意,银子来乖乖巧巧在云玑跟前摆出个最令人讨喜的姿势,朝云玑行礼道:“真人,我从不多嘴多舌。”充分展示何为狗腿。
云玑笑得意味深长,“留你在此眼下有个难处。”
季恒不解:“师父,有何难处。”
“此狗无主。”
“我是它主人。”
银子来猛点头道:“她是我主人。”
“何以证明?狗脸上刻着你名字呢还是有灵契,宗门内弟子众多,借口一个不识把狗抓去。到的及时救狗命,到的不及时捡尸体,想报仇也没个正经名头。”
季恒懵懵懂懂不明白云玑意图,银子来却是懂了,若是它不与季恒结灵契,留在这名不正言不顺。“可是我没甚用处。”银子来佝偻身子,本就小小的个子又缩矮了半截,颓唐道,“修士与灵兽结契各取所需,可是我……真人,你看我就这么点大,没本事驼人,不会打架,没有技能,在宗门跑了好几年,问了好些灵兽也不知修行之法,浑身上下也就光长一张嘴了,她要我没甚用处。”
“谁说你没用。你陪我砍柴打猎,听我说心事,若没有你,我一个人怎敢在山里乱跑。”季恒把伤感的小黑狗抱起来,“我早就说过,有我的一口就有你的一口,不管你什么样,我都会照顾你的。何况我琢磨着,你说有大能喂你丹药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总不至于是他随手为之,凡事皆有因由,选中你必然也有。只是我们现在不知道而已,就算是随手又如何。你已胜过无数其他狗,见识过通玄界,吃过灵食,哪怕不能修行不能长大也没甚关系。银子来,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伙伴。”
一番话发自肺腑,字字真心,银子来按捺不住又嘤嘤哭泣起来。
眼瞅着人狗情深,云玑敲敲几案,不耐烦道:“哭什么,哭有什么用。季恒是我徒弟,若你像看起来这样只会哭哭啼啼我怎会让她与你结契。”
银子来在季恒肩膀上蹭掉眼泪,圆鼓鼓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几分期许。
“师父能帮银子来?”季恒双目透出热切。
云玑缩回手,看看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道:“我要此狗无用,你可以帮它。”
季恒并未一昧追问,反倒略加思索后问道:“师父的意思是借助灵契之力,以我与银子来的灵契为媒,促成它的生长?”
能说出这番话,出乎云玑的意料,“你是如何想到的?”
“弟子在外院修行时,姐姐常说要善加利用宗门便利,以前家里穷书少,钟隐阁内除功法秘籍也有许多别的书简可看。姐姐说了,修行修心,道途漫漫,最重要的是修士的见识,多看些书简,多去外头游历增广见闻总不会错。”说到姐姐,季恒眼眶里很快盈满泪水,眼泪欲落未落,她仿佛浑然未觉,微笑看向云玑。
银子来偷偷打量云玑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云玑的视线落在季恒的泪光处停留片刻,好一会儿方挪开视线笑道:“你姐姐还与你说过这些。”
“弟子少不更事,所学所能无不由家姐传授。姐姐的话如金玉良言,我句句记得。”季恒不欲多谈季清遥,说回灵契之事,道,“弟子曾在一些书简里见过类似形容,有些灵兽血脉虽好,惜乎先天不足,后天灵契受天地制约,反倒有助其成长之效。不知弟子说的对是不对。”
“你说的不错,灵契确有奇效,不过用在它身上不够。你阅历尚浅,看不出它身上曾被人设下禁制,为的便是不让它长大。”
此言一出,季恒与银子来皆是一惊,异口同声道:
“谁如此恶毒?”
“谁要坑我?”
云玑笑道:“设下禁制未必全是恶意,或许是为了保护。银子来,你真知道自己是什么?”
银子来道:“不是狗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我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