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再想想吧。”
左思右想,云识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能先拖一拖。
她微微趴在窗沿上,一手撑着下颌,另一手手指不自觉捏着瓶子里那枝桃花的花瓣,一双眼则直勾勾地看着对面床榻上的意天海。
她很好奇,于是便也问了。
“你为什么将这个故事告诉我?”
对她来说,这样一份曾经痛苦的回忆就该捂得严严实实的,即使她对她有救命之恩却也不过浅浅相知,哪能如此坦诚地说出口。
又或者,她已经看开了,过去不过浮云,果然,快要成仙的小尼姑境界就是不一样。
云识心中思绪万千,床榻上的意天海却也不过淡淡地看着她,仅仅一句:“我这一生尤其枯燥,唯有此故事有趣,想必不会扫了公主的兴。”
见她仍旧如此疏远,云识便也不问了,只是站起身,扬着笑叮嘱她注意休息,接着转身而去。
她找到正在后院种菜的徐娘娘和林嬷嬷,坐在台阶上,有些沮丧地支着下颌问她们:“阿意为什么总是一副很冷的样子,也不笑,也不哭,真就像山上的雪一般冷。”
“还有啊,我实在是找不到自己还需要什么,有什么遗憾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正在浇水的林嬷嬷望着她的样子却有些想笑,告诉她:“公主不必伤心,那些寺庙里的高僧或深受佛法浸润的尼姑们都是如此,对她们来说,世间一切都算不得什么,她们心中只有道义,只有普度世人,冷心冷情,不止对你一人这样。”
说罢,她又鼓励自家公主:“您若是真想和她交朋友,就多和她谈谈心,公主这么好,她一定会被打动的。”
“公主就跟从前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这般倒像是遇上心仪之人了,可不像您。”
徐娘娘也接着取笑她,闹得她些许局促,只好连忙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似地站起身跑了。
什么心仪之人。
不过一个长得漂亮些的小尼姑而已。
.......
但云识想清楚了,不管她是不是尼姑,要不要升仙,疏不疏远,她跟从前那样就行了,毕竟那样一路走过来的小尼姑也怪可怜的。
满头白发,身边已没了亲近之人,几千年来,一个人看惯生死,历经朝代更迭,只为了追寻得道升仙,想想也怪可怜的。
在她看来,一个人的长生只是一种折磨,还不如和林嬷嬷她们一起种菜来得快活。
于是她依旧每日时不时凑到她的窗前同她说话,瓶中的桃花谢了便换上一枝,即使大多时候只是她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地告诉她巫族的一些寻常趣事。
谁家贪玩的孩子不小心被猪头虫咬了,脸蛋肿得像猪头。
林嬷嬷在街上遭人偷了钱袋,追了那人十条街。
云识虽贵为公主,却和平常百姓没什么两样,府邸破旧不堪,自小就是从泥巴地里滚大的,每日也会乔装出门去卖卖自己的蛊虫维持生计。
对于见惯了的百姓杂事她虽已觉枯燥,但总觉得小尼姑会觉得新鲜,于是不厌其烦地讲给她听。
即使女子总是同样的一副表情,从来不笑,也只以表尊敬地认真听她讲,鲜少回应。
可她却极爱每日推开窗唤她一声阿意,然后再微微趴在窗沿上看着她,笑着与她说话。
直到好些日子之后,某一日她的说话声忽然被打断,小尼姑微微皱起眉,问了她一句:“你想好了吗?想要什么?”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这一日,云识的心情格外糟糕,她也很清楚地明白着,这些日子里她刻意地不去想自己想要什么只是为了多留她些时日,但当这层窗户纸被意天海着急地戳开,一股无名的落寞感便瞬间涌上了心扉,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意天海看着她微微低下头的样子,忍不住去强调着:“你不烦。”
可少女今日很反常,一句话也没说便离开了窗边。
直到日暮降临,意天海并未看到她带着一行人在桃树下吸引亮尾虫,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等了许久,银铃过来送药,她才状似不经意地问她:“怎么今日就连亮尾虫都如此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