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许嘉庆在富贵的搀扶下、许念的阻止中,喝光了所剩无几的面汤。
“好喝!”
“再来一碗!”
林璟怀疑地瞥了眼他:“你确定?”
“嗯……”许嘉庆迟疑,“我想了想,还是下回吧。这回留点肚子,万一九妹又做什么好吃的呢。”
“呵。”
林璟控制不住地发出嗤笑声。
许嘉庆:“……”
你的模样有亿点点欠打哟。
可惜,林璟已不和他对线了。因他蓦地想起今日是带了礼物过来的,吩咐冬松去把东西带上了。
“九公主,我给你带了礼物。”
“什么礼物什么礼物?快拿出来看看,林大世子送的东西,必然是好东西!”
许嘉庆抢过话,兴奋不已地询问他,比起收礼物的当事人——许念还激动。
林璟没好气回他:“不是给你的,你别抢。”
“我不抢,我就是好奇。”许嘉庆接着说,“你看九妹,一点都不好奇。”
他边说着,指向稳如泰山的许念。
许念:????
好好的,火怎么说烧就烧来了?
她只好咧嘴假笑,说:“好奇好奇,好奇坏了。小金送的肯定是好东西。”
林璟皱了皱眉头,感觉这话不怎么像好话。不过,他想想之前,送的那些摆件没什么用又占地方,心下了然。
小糯米团一定以为本世子要送的还是那些东西。
这回,要让她大开眼界!
林璟跃跃欲试,看冬松出去了半晌,仍未回来,催促道:“冬松,你快点!大家都等急了!”
“哎,世子爷,小的就来!”
许念本不是怎么好奇,林璟一催,她倒是起了点兴趣。
究竟是什么稀罕物件儿呢?
在他们一众好奇的目光中,冬松提了一个笼子来了。笼子拿布盖着,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把笼子放在厅堂的当地,小心翼翼揭开盖着的黑布。
三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屏气凝息。
终于,黑布揭开,里面是两只肉肉的兔子。
兔子毛白绒绒的、眼睛红红的,在黑布揭开的那一刹那,怯生生地望了望四周,对上三张放大的人脸,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撞上笼子的边框。
“九公主怎么样?你觉得这对兔子如何?”
林璟刚才一直观察着许念的反应,注意到当她看见是两只兔子时,眼睛绽放光芒,如萃满星光。
“满意满意,小金送的这个礼物甚合心意!”
“麻辣兔头、红烧兔肉、冷吃兔可以安排上了。”
许念掰着手指算两只兔子可以做哪些吃食,越想越馋,再看那两只兔子,更加欢喜不已。
她再次由衷地向林璟表示感谢:“小金,我很喜欢。这个礼物,送得真棒!”
说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今天不行了,明天你过来,看看你是想吃兔头还是兔肉,提前给你留好。”
林璟错愕不已,话语里掩饰不了惊讶之情:“你要把它们吃了?”
“对啊。”许念没什么犹豫,“你专门送兔子过来,难道不是因为也馋兔肉了?”
林璟:“……”
他不是,他没有。
然而,他看着许念盘算着吃这个、吃那个,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许嘉庆显然没想那么多,忍不住问:“九妹,你真的要吃兔子吗?”
这个九妹,怎么什么都吃啊。
今天吃羊的内脏,明天又要吃兔子……
后天难道要吃人肉?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许嘉庆想想,被自己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是啊,小庆要吃吗?”
许嘉庆讪笑着,摆手拒绝:“我就……算了吧,兔子……我下不了嘴啊。”
“那好吧。”
许念也不强行劝说,反正兔子只有两只,肉也不多,少一个人吃,就少一个人抢食。
她命顺喜把兔子拿下去,吩咐:“好生照顾着,让它吃饱喝好,切记不能饿着。”
这话落到许嘉庆的耳朵里,他又打了一个寒战,左思右想之后,还是选择开口:“九妹,要不还是别吃兔子了吧。这两只兔子看着那么可爱,你可以养着玩,为什么非要吃它们呢?感觉有点残忍。”
“是哦,兔兔那么可爱。”
许念赞同地点点头。
“对吧对吧……”
许嘉庆马上跟着附和。
“所以,才要吃掉它们,变得和它们一样可爱啊。”
许嘉庆:“……”
目瞪口呆。
本以为顺利说服对方,结果情况急转直下。
“哈哈哈哈!”林璟不厚道地大笑出声,“老六啊,你笑死人了。”
他虽然也有点点不忍心,但是刚才听小糯米团描述的那几道菜,他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
对不起啊,小兔子们。
谢谢你们牺牲自己,为人民做贡献。
许嘉庆脸红地站在原地,有点想再行劝说,又怕像刚才一样挨笑话,纠结不已。
他的反应被许念看在眼里,许念想了想,对他说:“小庆,等你长大了,你会发现这世上有很多事,别人的做法、想法和我们不一样,你总不能一个个去劝说、去认同,让他们变得和你想的、做的一样,对不对?况且,你也没办法证明你的想法和你选择的,就是对的、没有问题的,是不是?”
许嘉庆把许念这个话翻来覆去地咀嚼好几遍,没觉着有任何问题,于是点点头:“是。”
“那今天就是如此。你是有选择的,你可以不吃,但不意味着一定要说服别人,对不对?”
许嘉庆哑然。
原来,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吃兔子上了。
虽然他不否认许念刚说的有道理,此刻还是露出一脸的不赞同。
许念不恼不急,慢慢说:“你不忍心吃兔子,是因为你看见兔子在你面前,你看见它们了,觉得它们好可爱,都是鲜活的生命,不忍心吃掉。可你想过吗?你吃的鸡啊鱼啊鸭啊牛羊啊猪啊,哪个不是鲜活的?哪个放在你面前,你或许都会它们好可爱,但是你吃的时候,好像没有一点点不忍心呢。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没看到它们,所以自然不觉得。就像今天你吃的羊肉,羊羊难道不可爱吗?毛茸茸的,也很可爱啊。你不知道吃的是什么肉时,你吃得很开心。等你知道了,过去了最开始的别扭,你再次吃得很开心。你当时为什么没有觉得,羊羊好可爱,怎么可以吃羊羊呢?为什么不觉得残忍了呢?”
许念甩过问题,直把许嘉庆问得哑口无言。
他还是个八岁孩子,哪里会想那么多为什么。
然而,许念并未说完,接着道:“依我看,众生皆平等。羊肉可以吃,那么兔肉也可以吃。它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不能厚此薄彼。”
“不过得补充一句,吃肉仅限于家养的,野生的不行,我们要与动物和谐相处,不能随便打打杀杀的。”
许嘉庆彻底无言。
这白的、黑的,吃或不吃,全让九妹一个人说完了。
而且,从始至终有理有据,完全没胡搅蛮缠,他辩无可辩,驳无可驳,略显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许念这才恍然想起,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八岁小孩,计较那么多干嘛。于是,努力踮踮脚尖,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小庆,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干嘛。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没人会逼你的,只要你自己开心就好。”
末了,她又加了句:“要不你明天别来了,我怕你看了伤心难过。毕竟,我们明天要吃兔肉了。”
许嘉庆扁扁嘴,说:“我还是来吧……反正它们要被吃了,不差我这一口啊。”
许念:“……”
等到他们再次坐回桌前,才发现,今日桌上居然有了剩菜——腌黄瓜和腌萝卜干。许念不舍得扔,反正这些是咸菜类,他们刚刚又没动筷子,完全可以接着下回再吃。
正要喊春桃过来收起来,许嘉庆说:“九妹,这个让我带回去吧。还有我们今天吃的烩面,可否让我也带回去一份?”
“两份腌菜没问题,但烩面你带回去的话,时间久了,面会粘在一起,就不好吃了。”
许念自己就特别不爱吃粘在一起的面团,完完全全的面疙瘩,毫无口感可言。
她这样一说,许嘉庆也有点犹豫。
如果带回去不好吃了,许嘉恒肯定不愿意付钱了。
许念看着许嘉庆一脸纠结,建议道:“要不,你带回烩面片?汤底我给你装好,然后你可以找个厨师把它拉成烩面,不用像春桃那样甩面,就把面拉开、拉长下进去就行。”
许嘉庆眼前一亮,直呼:“这样好!九妹好建议!”
是以,他兴冲冲地带了羊杂汤和烩面片回去。
他想得很好,他不打算找厨师来拉烩面片。他方才看春桃甩面,心里跃跃欲试,正好借此机会回去试试,顺便也让二哥看看他的能耐。
他越想越兴奋,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就快了许多。
从许念的小院,到许嘉恒的住处有点远。平时,他约莫要走上一刻多钟的功夫,这回心里着急,脚下如风,堪堪一刻钟竟然就走到了。临近目的地,他愈发心急,埋着头往前走,没怎么看路,径自一个人撞着了。
“哎哟,许嘉庆!你走路怎么不看着点儿啊,你就是这样欺负妹妹的吗?”
许嘉庆不用抬头,光是听着这个刁蛮的声音就知晓是谁了,七公主许诗琳。他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懒得和她过多纠缠,随口道:“没看清路,不小心撞着你了,对不住啊。”
他说完,抬步就走。
九妹可是说了,羊汤不能放冷了,不然会很难喝。他等着赚银子,哪能愿意耽搁了。
可天不遂人愿。
他越想着急走,许诗琳越是不放他走。
“你撞了人,怎么就走了?我还是你妹妹,你就这么对妹妹的吗?”
许嘉庆无奈:“我刚刚道歉了啊,我不是有意的,真的对不住啊七妹。”
“你这么阴阳怪气敷衍谁呢?”
许诗琳不依不饶。
“我没有阴阳怪气。我撞了你,是我不对,我道歉;你不让我走,我再道歉,你说我阴阳怪气。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吧,你说吧!”
许嘉庆本来急着走,眼下看走不了,顿时也起了火气。
“六哥,你怎么就急了?你撞了人家,你竟然还急了!”
许诗琳边说着,边哭哭啼啼起来。
许嘉庆被她吵得心烦,冷脸站在那里,没好气道:“你说吧,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满意。”
“什么叫我要你怎么样才满意!”许诗琳忍不住拔高音量,“你撞人,你还有理了吗?”
“我没理,所以我立马就道歉了。可我道歉了,你也不满意啊,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六哥,你无理取闹!”
“我看你才无理取闹!”
“你!”
……
两个人顿时如斗鸡眼般,站在许嘉恒院子附近吵起来。
他们正吵得不可开交,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吵嚷声。
“给六皇子、七公主请安了,二皇子让小的来传个话,请您二位换个地方说话。”
小太监说完,不敢看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忙低头行礼。
其实,许嘉恒的原话是:让他们换个地方吵架,别站在他门口,打扰他看书。
小太监不敢原话回禀,自己揣摩了一下话里的意思,想着只要达到二皇子话中的目的就行。但两位小主子吵得这么凶,指不定发生什么大事,他也怕这火烧到他身上来。
于是,他战战兢兢地等着那两位的反应。
许嘉庆被他一提醒,方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就要甩袖离开:“我不和你吵,我找二哥有事。反正,我道歉了,你不接受是你的事,别赖上我。”
说完,他再懒得和许诗琳争执,径自抬步往许嘉恒院子走去。
“哼!我找二哥也有事,我也去。”
许诗琳竟也跟着进了院子。
传话的小太监愣在原地。
这差事是办砸了吗?
吵架的两个人非但没走,反而进了院子?
他当即不敢犹豫,跟着也进了院子。
他一进去,就听见七公主在哭啼啼地告状:“二哥,你不知道六哥多过分,撞了人,说走就走。”
“我是说走就走了吗?我说了我不是有意的,而且我也道歉了啊,道歉你不接受,难道你想让我给你磕头认错?”
许嘉庆不甘示弱地回击。
许诗琳拽着许嘉恒的袖子,不满意道:“二哥,你看看他!”
“够了,都闭上嘴。要吵出去吵,不要在这里吵个不停。”
许嘉恒不耐地甩开袖子,重重放下手中的书,冷脸赶客。
许诗琳和许嘉恒瞬时闭上嘴,互相不满地瞪着对方,到底没再说话。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我想来问问二哥,有没有瞧见我的雪团。”
许诗琳抢在许嘉庆前头接了话头,甜腻腻的嗓音,听得许嘉恒和许嘉庆皱了眉头。特别许嘉庆,趁着她不注意,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福禄,有见过七公主的雪团吗?”
刚才传话的小太监听叫自己的名字,连忙回话:“回主子,小的没见过。”
许嘉恒指节扣着桌面,有一搭没一搭,淡淡吩咐:“你去问问旁人,有没有见过。”
“好的,小的这就去。”
福禄躬身退出去,没多时就折返回来。
“回主子,咱们这没见过七公主的雪团。”
“嗯。”许嘉恒抬眼看许诗琳,“七妹,听到了吗?”
许诗琳悻悻的,有点沮丧:“听到了。”
“嗯。那你再去别处找找吧。”
许嘉恒说得客气,态度一点不客气,直接摆明了送客。
许诗琳没法,只好领着人回去。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许嘉庆献宝似的声音,兴冲冲地:“二哥,我给你带来一个新鲜东西,借你的厨房一用。”
她立即站在那里,听着他们说。
“厨房在那边,你跟着福禄一起去吧。”
许嘉恒指着一个方位。
结果,许嘉庆站在那儿不动。
许嘉恒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二哥,这回你得亲自看看,不看肯定会后悔。”
许嘉庆信心满满,期望在许嘉恒面前大展身手,让他的二哥对他刮目相看,热情邀请他同去厨房。
“行吧,我到底看看你卖什么关子。”
许嘉恒起身,认真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跟着许嘉庆出门。
“我也去。”
他们两个都走了,门口站着的许诗琳听了半晌,也跟着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自己向来不问琐事的二哥下厨房。况且,她不甘心许嘉恒对他那般冷淡,对许嘉庆比对自己好。
许诗琳跟着来,许嘉庆看见了,宛若没看见似的,好似没这个人。
他边走边眉眼飞扬地和许嘉恒讲:“二哥,今天这个更适合这个季节!保证你满意。只不过……”
故意拖着话头,他略显为难地看着许嘉恒。
只一眼,许嘉恒便清楚他心里想的什么,说:“倘若真和你说的那般好,少不了你的。”
“嘿嘿嘿。”许嘉庆搓搓手,“就喜欢二哥这样痛快!”
很快,他们到了厨房。
厨房又现成的厨娘,许嘉庆命厨娘将她带来的羊汤热在锅里煮。当羊汤入锅的那刻,一股浓郁鲜香如长了腿般,往他们鼻子里钻。连常年浸淫厨房,被油烟熏得对什么吃食都提不起兴趣的厨娘,也止不住打量着眼前的这锅汤。
小火慢煮,奶白浓香的汤汁冒着热气,汤面上轻轻翻滚着小气泡,仔细听,还能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格外有节奏感。而那股暖意融融又醇香的味道,就是在不断蒸腾的热气中飘散出来,吸引人的注意,叫人挪不开眼。
许诗琳离得远,闻见香味,却是率先问道:“这是什么啊?”
没人理她。
许嘉恒目不转睛看着翻滚的羊汤,由衷夸道:“不错。”
得了认同,许嘉恒笑得愈发灿烂。
没喝就夸,他赚钱岂不是稳了?
他笑着说:“二哥,这还只是汤,等下你就瞧好吧。”
他神秘兮兮地拿出烩面片,准备为许嘉恒表演一个甩面。厨娘见状,忙上去问要不要帮忙,许嘉庆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用,我自己来。你不要打扰我表演。”
被拒绝,厨娘求救似的看向许嘉恒,得了示意后,方才退在一边。
离得远的许诗琳气恼他们都不理自己,跺跺脚气恼地想走了,又抵不过好奇心,往近处多走了几步,挨着许嘉恒站着。许嘉恒侧着身瞟了眼她,没说话,安静看着开始表演的许嘉庆。
许嘉庆拿着烩面片,回忆自己看的春桃甩面。看了那么多遍,他有点印象,学着春桃的样子两只手拿两端,准备把烩面片拉开。
他当时看春桃做得容易轻松,心道他也可以。
谁知,烩面片一入手,滑滑的、油渍渍的,与想的根本不一样。他努力拽着两端,使劲一拉,结果,拉得烩面片中间薄若可见,两端厚实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