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干部候选者此前的人生遇到过各种人流泪,痛苦的、释然的、折磨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带任何感情就从眼眶内盈满淌下的泪水。
晶莹的泪珠从滑嫩的肌肤上滑落,如被割断的珍珠项链一般,给纤细美丽的少女无端增添了几分凄寒和柔软,尽管泪珠的主人并没有丝毫悲伤泣下的意味。
他被措不及防的透明的泪搞得彻底没了脾气,脑内的思绪疯狂地被搅动。
那是眼泪吗?玛奇玛会流泪吗?为什么流泪呢,因为跟我说话吗?难道是我气到了她还是她突然想起悲伤的事呢?书上说人如果被气到或者说伤心道一定程度是会不自主地落泪的。
一大堆疑问从脑海中闪烁而过,最终凝结为一句:难道适才说了这么多的她也在难过,也在不好受吗?
想一想,她跟下属a去吃甜品就被突如其来的吉普车冲撞遇袭,不久后又需要使用猿猴之手这样残酷的魔具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在回mafia的路上属下又遭遇了袭击,魔具也在事故中遗失,被卷入情报泄露门中又损失了一部分关键的指挥权,甚至面见首领也疑似被责骂……
我和她藏在心中、从不表现出来的郁然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掉眼泪的少女,中原中也觉得说不出的怪异的同时,愧疚和无措的情绪也涌上心头。
“不是,我,你,您……”中原中也手足无措地上前两步,轻易踏破了二人此前与凝冻坚冰无异的僵持氛围。
心软的少年没想过自己这段时间也很忙,枪林弹雨中穿梭的危险程度也不比玛奇玛要弱。
而且很快他就会知道玛奇玛掉眼泪跟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玛奇玛面容平静,但心脏却忍受着被未知之力紧握的疼痛感,她甚至连眉头都没有蹙紧,只是默默流着机械性地眼泪,像没有感受的木头之躯,很轻地道:
“痛。”
轻飘飘的语句,却似淬毒的刀尖直直戳进中原中也的警惕又疑惑的防备中,玛奇玛这样强大的、从不在他人面前露出软弱一面的干部说出带有感情的痛苦字句,让中原中也不免受到震撼。
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吗?中原中也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又唾弃自己,主观地剥夺了身为干部的少女喊痛的权利,听起来自己更像是一种没有感情的、压榨人类的恶魔。
是哪里痛呢?她受伤了吗?
“本来以为已经习惯了各个阶段的痛感,但躯体还是会因为疼痛感而落下生理性的泪水吗?”玛奇玛近乎非人的理智冷静地分析道。
中原中也不知道她的过去经历了些什么,已经到达了可以习惯各个阶段痛觉的程度,仿佛承载灵魂的躯体只是单纯的可替换工具一般。
想到这,干部候选者有些慌乱地摸索外套的各个口袋,却掏不出什么可以承接少女泪水的容纳物,如果不是正经场合,他基本没有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如果在战斗中溅到了敌人的血大部分时间会嫌恶地事后洗掉。
他有些懊恼地尴尬把手收回,思考为什么出门没带手帕或者从办公室里拿点纸巾也好。
少女干部依旧站在原地自言自语一般:“不,这与疼痛感知和伤害源的威力已经无关了,只是纯粹的‘疼痛’概念投掷在了我的身上。”
玛奇玛抬起手,缓慢地放在心脏之上,平静地道:“这个力量瞄准的,是……”
说到这,她止语垂眸,缓慢地留下两行血泪,太阳般璀金的黄瞳下是蜿蜒汇集的两行鲜血溪流,横亘在细腻白净的肌肤大地上。
血聚成的泪顺着她的脸庞弧度攀入纤细的脖颈,略带粘稠度的血液不似纯粹的泪水会轻巧地坠在地面,而是缓慢地顺着她线条流畅的颈部没入锁骨。
血泪浸染了洁白的衣领,在平整无一丝褶皱的面料上绽开一朵朵血色月季。
她长眸半阖,表情澹然如在教堂做虔诚的礼拜,从她脸颊淌过的血液让人想起暗红的彩色玻璃窗,同时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的精致容貌朦胧晦朔,使神圣感与禁忌感从她毫无波澜的神情中喷涌而出。
饶是中原中也亦被这种叛逆的美感短暂地震慑,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看着她的泪从晶莹剔透便为暗红诡谲,他道:
“玛奇玛……这是怎么回事,您在流血!伤口,伤口在哪里。”
看着她指隙下的胸膛,他心情糟糕地攥紧手心,俊朗的容貌添上几分焦躁的忧虑。
“猿猴之手。”玛奇玛念出这个名字时语气和缓,或者纯粹地是被身体损伤带来的疼痛感伤害得有些虚弱。
她放下轻轻按在心脏之上的手,“不愧是最高规格的魔具,唯结果的许愿机器,我的异能甚至没来得及发动,干扰与读取在它的结界里都不被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