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到地面粉身碎骨之前,奚沉只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地托了他一把,短暂的缓冲之后,他扑通一声落进池水中。水花飞溅,奚沉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捡回来一条命,一股热流裹住他的身体,四肢百骸忽然仿佛针扎一般剧痛。他顿时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能放平心态,身体不但没有上浮,而是缓慢的沉入池底。
完蛋了,看样子是摔成残废了,就算是会游泳也爬不出池底了,奚沉平躺在泉水之中,放弃了挣扎,摔成这种样子,真的也只是加剧疼痛。还不如屏息凝神,兴许能够借助人体自身的浮力慢慢飘飘上去。
奚沉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试图让自己忽视疼痛,可是那么疼,他怎么可能不去想,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奚沉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是——都不知道发现他尸体的人会觉得他是淹死的,还是摔死的。
在水里的一秒钟好像是一年那么久,奚沉不知道具体过去多久,只感觉身体的疼痛在慢慢消退,他恐惧的窒息感也并不存在。青年在清澈的泉水之中睁开了眼,他抬起手,用手掌遮挡过于璀璨耀眼的阳光,他这是死了吗,死后的世界竟然是这么漂亮的吗?
缓慢但可以忍受的阵痛袭来,奚沉很快便发现自己没有上天堂,也没有下地狱,而是静悄悄的躺在池底,一张嘴,口中吐出几个泡泡。屏住呼吸蹬了下腿,他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池水原来浅的很,大概也就是在他腰腹处,完全站起来的话,池水堪堪没过大腿根部。
奚沉一抬头,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穿得一丝不苟身上水都没有一滴的阿浮就站在他的面前,对方站在池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怎么也在这?”不对,他依稀记得,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阿浮,一时间奚沉难免情绪激动,连珠炮一般发问:“你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这是哪?你怎么会飞?”
在这本书的设定里,御剑飞行之术,至少得是筑基弟子才能学的术法,炼气期的弟子淬炼的躯体,修炼的是一些强化本身的小法术,阿浮若是会御剑,那他就是至少筑基一层以上的修为。
不,看那些普通的筑基弟子,也没有阿浮飞的这么高这么快的。奚沉四下打量,未曾看到飘浮在空中的飞剑,他从客栈到温泉池中,似乎一直是被人拽住衣领,两脚踏空,没见到一柄剑。
筑基期才能仰仗灵剑飞行,那不靠灵剑就起飞的应该修为更高深才对,可阿浮既然有这么高修为,他怎么会沦落到陈家村那种地方。若是没有他,阿浮也能脱困,依着修为高深的修士们的性格,鼠妖定会被顺利铲除,原主就不会死,自然没了书中龙长鸣大战鼠妖拯救男主的戏份。
阿浮语气平稳,似是不解他的情绪波动:“抵达邺城的时候,你说过想来泡灵泉。”
奚沉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阿浮是在回答他第二个问题。泡灵泉是他当时为了搪塞对方找的借口,谁能知道阿浮的效率会这么高,还是以这种方式让他泡上灵泉。
谁家泡灵泉是被突然扔进去的,招呼都不打一个,这是他命大年轻身体好,换个有心脏病的,可能灵泉都没有泡到,就直接在半空中吓死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气,更何况奚沉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软包子,心下恼怒,立马反驳说:“我当时说的是同你一起泡灵泉,不是我落汤鸡似的站在原地,你站在岸上看我笑话。”
这话说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书里的修真者大部分脾气都不算好,瞧阿浮之前出手对方村民的动作,也知道他绝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他却如此放肆,似乎过分胆大包天了些。
阿浮却没生气,而是平静道:“我没看你笑话。”神明看不出来奚沉有何可惹得他发笑之处,“你根骨太差,正需要这灵泉淬骨,此处已是邺城辖地之内最好的灵泉。”
对话框晃晃悠悠的冒出来,这次还带了个咕噜噜冒泡泡的背景,像是有人给它充值了尊贵的会员,字体也和阳光下的泡泡似的,竟是七彩玛丽苏色的。
奚沉万万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当下脱口而出:“我之前四肢百骸剧痛,不是因为你把我扔进池水之中,摔断了我的骨头,而灵泉修补了我的伤势?”
阿浮表情终于有了波动:“你从那么矮的地方摔入水中,如何能摔断四肢?”
他知晓凡人身躯脆弱,把奚沉扔下去的时候自然用灵力托上他一托,奚沉是距离泉水三寸直落下去的,池面平坦,又有他在旁侧,怎么可能让对方落得这般下场。
尽管有些难为情,可该认错的时候绝对不能好面子,奚沉立马道歉:“是我不好,不该误解你的好意。
他老老实实认错,只是话锋一转:“可若是你扔我下来之前同我商议一句,我绝对不会犯下误会你的错。而且我以为咱们知根知底,平日里对你掏心掏肺,你却隐瞒我良多,修为这么高,也从未对我说起过,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对不对?”说到底,是他们彼此之间不够信任,才会导致误会的产生。
神明有自己的道理:“我没说过我修为低下,是你不曾问过。”
奚沉一哽,颇有心塞之感:“你平日里这也不会,那也不做,走两步歇一步,你不肯对我坦诚相见,我如何能得知你是高人,咱们论迹不论心,只能看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如何能猜出你在想什么。”
沟通,是人和人建立良好关系的桥梁!奚沉深刻意识到两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他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话说开:“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可听过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之前在陈家村,也算是我帮你一把,今日之事咱们两两抵消,我回去便把银钱还你,从此大路朝天,咱们桥归桥……”说到这里的时候,奚沉尾音一颤,他顿时结巴起来,“说话就好好说,你……你解衣服干什么?”
薄光笼罩在阿浮周身,让他看上去似高高在上的神明,但圣洁干净的神明却说出了令奚沉面红耳赤,格外寡廉鲜耻的话:“同你坦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