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天,于傍晚时分入了宿夜城。
宿夜守备早已备好了接待仪仗,肖岩被迎去了晚宴。
苏遇则一顶软轿入了驿站,穿过三进的院落,进了上房正屋。
室内地龙烧的正旺,热浪迎面扑来,她脱了袄裙,松松披了件长衫,便将跟来的小丫头通通打发了出去,自己赤脚往罗汉榻上一躺,觉着甚是舒坦。身子一放松,整个人竟迷迷糊糊小憩起来。
“夫人,王爷来了。”
苏遇迷迷糊糊间未听清,只觉吵人的很,她翻了个身,又要入睡。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肖岩挺拔的身影闪身走了进来,一并带来一室醇厚的桂花酿。
听见声响,苏遇懵懂间抬起头,看到那张清冷的脸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慌忙想要爬起来,不料衣衫被榻上悬帷幔的银钩一扯,整个人一趔趄,骨碌碌滚了下来。
长衫滑落,香肩半露,一痕雪白若隐若现。
美人满目迷蒙,小鹿般慌乱的眼神撞进肖岩的心里。
他脚下一趔趄,酒醒了大半,立时背过身去,抬脚便走。
曾带几千轻骑立于胡人三十万大军前而不变色的漠北王,此刻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捏了捏额头,自己孤身惯了,竟是忘了这屋里多了个女子。脚步一转,去了前院书房。
第二日一大早,苏遇洗漱完毕,一个小丫头已送了帖子来,说是守备夫人拜见。
她匆匆吃罢早饭,便转去前院。
将将进了院门,就见两个高梳云鬓、容貌昳丽的女子倚着廊柱低低啜泣。
寒冬时节她们依然穿着轻薄的纱裙,显出妙曼的身姿,肩膀因哭泣而微微抖动,真真我见犹怜。
身后的青端搓了搓手,无奈的劝道:“非是两位姑娘不好,只是我家王爷在女色上本就不甚上心,你二人还是快回吧。”
其中一个绿衫的女子忽的回身,抓住青端的衣袖,低低哀求道:“王爷连我二人的面都没见着,怎的就知道不喜呢,大人,恳求您让我们见见王爷吧,为奴为婢都可以,只要让我们留在王爷身边服侍一二。”
她昨日晚宴上偶见肖岩,位高权重的王爷端坐主位之上,修长伟岸,眉目英挺,在一众宾客中明珠般耀目。
如若错过了这样的人物,回去后还不知会被送给哪个糟老头,是以她愿冒险一试。
苏遇好奇的看了会子热闹,走过去悄声问青端:“怎的,这是为何?”
青端挠挠头,摊手:“这是昨夜守备大人送来的两位美人,王爷不肯收,她俩又不肯走。”
苏遇轻叹了口气,觉着这两位也是可怜人,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她对青端道:“让我同两位姑娘说几句话。”说完便带着两人进了旁边的厢房。
她将房门一关,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艾艾道:“两位姑娘真的觉着留在王爷身边是福分?”
两位美人止住哭声,疑惑的看着眼前娇媚的少女。一时竟不知她是何身份。
苏遇背过身去,将衣衫褪下,露出昨晚因滚落床榻而留下的一背青紫,沉痛道:“这位漠北王,看起来一身正气,私下却极是粗暴残忍,尤其是在床第之私上,花样繁多,折磨的人生不如死。你道为何他现下身边只余我一人?因是先前伺候的那些姐妹都死在了他的榻上!”
她说着将衣衫拉拢,转过身来时小脸微皱,有化不开的愁苦:“你们两位还是清白之身,凭两位的相貌,以后不论去哪家府上,恩宠荣华都是指日可待,何必在这里苦苦煎熬。不像我,已被这人占了身子,想走都找不到出路。”
两位美人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巨变,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苏遇打开门,真诚道:“两位快走吧,愿你们得遇良人。”
美人们朝着苏遇深深福了一礼,白着脸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苏遇站在门边,整理了下衣衫,噗嗤一声笑了,带着孩童般的天真顽劣。深觉现下虽奈何不得肖岩,败坏下他的名声倒也蛮让人舒心。
她脚步轻快,刚迈出房门,就见门外的肖岩玄色束袖胡服,长身玉立,沉沉看向她,眼若点漆,深沉似海,脸上表情微妙不可言。
苏遇愣住,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男子往前一步,挑了眉峰,清冷的声音里带了点暗哑:“没想到夫人对某如此了解,先前确实有几个姬妾死了在了某床上,不过本王觉着,这几人都是身子骨太弱了些,经不得折腾。我看苏氏你身子还算健朗,不若今晚试试?大概死不了。”
苏遇瞧着他端肃的脸,往后退了一步,脸上血色又褪去了几分。
肖岩看着她眼里生了畏惧,刚刚那点怒气顷刻消散,反而生出几分顽劣的欢愉,往前几步,将小姑娘抵在了墙角,带了点痞气,挑眉道:“花样繁多?嗯?你倒是说说怎么个繁多法?”
苏遇是真的认了怂,伸手抵在那坚硬的胸上,一贯伶俐的人竟言语空白起来。
肖岩勉力压住要翘起的嘴角,总觉得还不够,又倾了倾身,想再吓唬她几句,却见豆绿袄裙的小丫头冒冒失失跑了进来,喊道:“夫人,守备夫人已在院门前等候了。”
他陡然清醒过来,站直了身,还是一派清风朗月。
苏遇心思回笼,猜测肖岩乃是故意唬人,扶着门框重又站稳,脸上挂起得体的笑,从肖岩身边匆匆挤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