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胜很难描述清楚此时此刻的感受。
不可否认,在她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就遇到“迷路的雪”这样的事件,不但让她对整个世界的看法改变了,甚至还直接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在外人看来,她背靠大树好乘凉,年纪轻轻就凭着连成集团的关系当上了创梦科技的副总,还靠着这种资源掌握了网文圈的人脉关系。
只有连胜自己知道,若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回到五年前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的她,只是个会姨母笑着看书,假公济私着催更作者,只为蹲个下文的普通编辑。
那时候的她,不说,原本可以和很多“拆二代”那样衣食无忧又悠闲度日,打打游戏看看小说上上班,再谈一段甜甜的恋爱去结婚生子,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也许哪一天她觉得无聊了,还会去当个网文作者,去写一些沙雕小说。
人生已经如此痛苦,她明明已经找到了最适合逃避现实的方法,却依然遇上了“迷路的雪”。
这是她命中的劫数。
是她咸鱼人生的终结者。
是她永远也逃避不掉的现实。
于是她带着“永远在失去在意之人”的痛苦,走上了一条之前完全不会选择的路。
然而,即便“迷路的雪”在她的人生中画下了如此浓墨的一笔,她对这位作者,其实是一点都不了解的。
除了知道他叫阿布,二十四岁,来自于西南边陲的小村落,是个非常努力、非常勤奋,也同样有天分的作者以外,其余一无所知。
也永远无从得知了。
阿布到底是沉默寡言还是活泼开朗,是善于自我排解还是喜欢钻牛角尖,是喜欢独处还是喜欢热闹……
——都与她无关。
连胜原本是个编辑,也只是个编辑。
他们之间的联系,只有一本《蛮战》而已。
五年前,迷路的丧钟,曾经震醒了连胜。
从此之后,她再想起“迷路”,便只有丧钟了。
现在的连胜,却顺着这根网线,通过一本《蛮战》,触摸到了过去的他。
他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位年轻的作者,是如何一边挥汗如雨地用文字化解着自己的燥热,乐观地等待着度过自己的艰难“严寒”。
她也触摸到了过去的自己。
那个没有被“丧钟”影响,每天只焦虑着更新的作者接下来写什么的自己。
或许是太多的感伤,太多的思绪一起冲上了心头,让连胜做出了一件平时绝不会做出的事情。
她打开了后台,继续给五年前的“迷路的雪”留言。
聊天栏里,依旧是永远一直等不到回复的对话。
没有期望,自然也就没有失望。
她收拾了下自己现在复杂的情绪,开始在聊天栏里输入:
又怔神了一会儿,连胜继续输入。
“简直像是个不停用短信轰炸骚扰暗恋对象的疯子……”
敲完后,连胜拿着鼠标,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下这段时间她的留言。
还像是个迷妹在利用职务之便,不停骚扰着自己负责的作者。
实在没眼看。
连胜哀嚎了一声,匆忙关闭了对话框。
***
医院。
病床上的卢毅被连胜发来的微信惊醒。
卢毅能活动的那只手摸到枕边的眼镜,先戴起眼镜,然后才去拿手机。
自那天连胜第一个赶到医院后,他就将连胜设为了微信置顶聊天的对象。
什么时候吗?
他的颈椎病手术很成功,但因为手术部位在椎管,还是需要连续卧床五天左右。
等能佩戴颈托下床,至少得十天半个月。
那就……
卢毅的目光扫过身侧。
刘慧不在,床边的板凳上坐着埋头玩手机的儿子,而他此时已经沉浸在“宝宝游戏”的世界里,根本没发现他这个爸爸醒了。
他们夫妻俩都不是魔都人,在魔都没有亲戚,只有一些交情普通的朋友。
这次他出了事,刘慧分身乏术,又找不到可靠的人带孩子,只能暂时将儿子带到医院里来陪护。
卢毅被má • zuì过去后的疼痛折磨了一夜,天快亮时才睡着。儿子昨晚是在他病床的床尾凑活一夜的。
他清了清干涩沙哑的喉咙,问儿子:“宝宝,妈妈呢?妈妈去哪儿了?”
“妈妈去买早饭了,叫我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听到爸爸的声音,卢小宝的注意力从手机里离开了一会儿,头也不抬地回答。
很好,出门不带手机。
三岁不到的孩子,被单独丢在人来人往的病房里。
卢毅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