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长扶侧目,瞧着那串碎裂的糖葫芦出神。
她是才发现的,才十六岁的人还蛮可靠的,至少比赢闵和赢明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方才李夫人找来时,赢闵第一时间站起来,但旁边的姜和拉一拉他,他便止了动静,全程坐着,再没什么反应。
他的修为有限,这样是应该的,但他旁边就是赢夫人的爹娘,姜老夫人和姜老爷子,俩人都是化神初期,但凡他劝动一个,或者有这个意向,褚长扶都会感激许多,不枉费她先前付出那么多。
赢明直接后退到角落,藏在别的化神期身后,生怕殃及到他。
褚长扶突然想,如果她没有伏裳那半身,今日嫁给了赢闵或者赢明,李夫人发难,她肯定活不了。
因为赢夫人和赢家主匆匆抵抗,反应不及,被震退,李夫人再来一爪,她就一命呜呼了。
成亲日死掉,传出去褚家和她怕是被人笑话一辈子。
和他们一比,赢玉要优秀许多。
在褚家最难的时候,葬礼上明明赢闵和赢明能帮忙,但是他们一个去救姜和,一个推卸不想来。
是赢玉站出来的。
俩人逃婚后,又是赢玉站出来的。
在柳家被为难时,他虽然没听懂柳鄢说什么,但是第一反应帮她。
现在又是他顶在前面,他有能力,不过可以像赢闵一样,明明能喊身旁的姜老爷子和姜老夫人,二老这么疼他,肯定会出面的,但他没干。
褚长扶其实也做好了让伏裳动手的准备,甚至在李夫人执念显现时,也叫伏裳顺手解决。
伏裳在外人面前,是除魔卫道的好人,干这些倒也不突兀。
没想到赢玉全都做了。
别人喊都不应,只听她的话,只对她特殊,她随手挂上去的项圈,他一直戴到现在,别人说女气,显得他不男子汉,他藏在里头也戴着,其实取下来就好。
但他好像没往这方面想。
被重视,被特别对待,身边也不可能有莺歌燕舞,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不知道为什么,跟你一起好轻松好自在。”
才十六岁的少年心思单纯直接,没有半点算计,她几乎可以放空脑子与他相处。
“你好可爱。”
这是真心话。
她到现在还是忘不了穿肚兜大大咧咧掀开给她看的画面。
要她买糖,专门挑贵的,买了大包小包好几兜子的饴糖和甜点。
送他到家的时候扛着剑,剑上挂着包袱,另一只手高高举起,袖子滑落,白皙修长的手臂朝她摇了摇,让她等着,等他适应了就给她干所有事。
纯洁无瑕的问她,为什么要欺负他?
新婚前跑过来,送上门被她哄骗着修了眉,添了红妆。
真的好可爱。
和她从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赢玉矮下身子,将地上碎开的糖葫芦捡起来,丢进一个匆匆而过的小厮托盘内。
那小厮朝他行了一礼后带着茶托和上面黏了土的东西离开。
赢玉重新站起来,认真地朝她看去,“褚长扶,你眼疾治好了?”
褚长扶:“……”
原来在他心里,她得了眼疾。
她想一想从前的自己,貌似真跟瞎了眼一样,找的都是什么人?
一个跟‘兄弟’不清不楚,一个贪生怕死,一片真心付错了人。
“其实以前……是有原因的。”
她想辩解一下,“自从赢闵跟表小姐交好之后,我时常觉得烦躁,不开心,但是每次找父亲,父亲都会说兄弟而已,连男人的兄弟都容纳不了,以后怎么做女主人?”
“跟母亲说,母亲只会教我如何抓住男人的心。”
“我身旁和赢闵身旁的人都告诉我,是我的问题,是我小气,是我不够好,是我斤斤计较。”
她望向赢玉,“你知道吗?所有人都这么说的话,你自己也会这么觉得。”
于是她试图学着更大气,接受那俩人在她面前勾肩搭背,容许他们打打闹闹,一起去历练,一起找她求助,一起喊她媳妇。
有事找她,无事他俩兄弟情深。
一直到褚家出事,赢闵逃婚,她才算真正的看淡。
一个未婚夫,如果连未婚妻出事,最需要他的时候都不出面,要他还有什么用?
但那时她心中其实还是隐隐觉得,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俩人走到这种境地,或许她也有一部分责任。
直到她遇到赢玉,才发现有人完全不用操心,他自己就把那些桃花掐死,和谁都不亲不热,冷漠倨傲,只有跟她时是不一样的。
只要她这边有事,不用开口,他自己就顶上了,十分自觉且主动。
在他心中,她的地位就算不是第一,也比其他的所有人强。
赢玉除了他的剑和修行,一无所有,即便排在剑和修行,小钱钱之下,只要比其他人高就好。
褚长扶要求不高。
“赢玉,”她语气十分诚恳,“以前我确实有些眼瞎,现下我眼疾治好了,突然觉得你还不错哎。”
她笑了笑,“你有没有考虑过——假戏真做?”
咯吱一声,赢玉放在勾栏上的手用力,差点将阑干掰下来一块。
褚长扶长睫低垂。
这个反应,怕是还接受不了,也是,有点突然了。
可能是跟赢闵的对比太鲜明,就像石头和宝石,乍一下捧着宝石,被它的美丽和品质震撼,想拥有它,于是突兀地开了口。
别说是赢玉,要是有人这么对她来一出,她也要怔愣许久。
褚长扶变了口风,“其实就是心血来潮的想法,你不用有压力,以后该怎样就怎样,就当我没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