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很多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落昙为妖三千载，自是深谙此道。
当尴尬的气氛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的那一刻，她快速平定了心神，先是不动声色地合上了手中的春宫绘本，后又冷静地将目光望向了厌双。
那琥珀色的双眸，忽然就似那笼了一层冷雾的潭底寒玉，变得幽静而又深邃，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在这样一双眸子的注视之下，厌双眼底的震惊之色寸寸散去，取而代之的唯余一阵心虚与尴尬。
妖神大人，全妖界身份最最尊贵的存在，怎么可能私下研究这种有颜色的本子呢？
就算看了、爱了、深入研究了，那又怎样呢？
妖神大人要做什么，是一个魔奴应该震惊的吗？
可厌双就是震惊了，非但震惊了，还表现出了一脸魔奴所不该有的私人情绪——那是一种难以接受的微妙的抗拒感。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难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
她，小鸟咕咕飞，一个自从打开了狗血虐文的开关后，就不止一次为了剧情发展而让自己笔下角色各种ooc的作者。今天，第一次深刻地、真切地、狠狠地感受了一下什么叫“眼巴巴看着自己无比熟悉的人物在不受控因素中崩坏了起来”。
落昙是谁啊，是她笔下温柔强大又痴情的美强惨女二啊！
她的女二，虽然生而为妖，但确实是谪仙般的人物，浑身上下都打着清冷大美人的标签。
这样的妖神大人，怎么可能向人讨要春宫绘本，并且在被撞破之前，眼里满满透露着想要进行深入研究的世俗欲望呢？
但事实就是，她看见了，什么都看见了。
非但看见了，还被妖神大人以眼神进行了一番警示。
她很震惊，也很难以接受，可最后还是让心底的恐惧占据了自己的整个大脑。
很快，厌双便整理好了情绪，站直身子，一脸认真地向妖神大人做出了保证：“主人，食色性也，乃人之常情，有需求是对的。主人放心，我一定会为主人把住口风，此事天知地知您知我知，只要刚才那个，那个人……妖她不说，就绝对不会再有第四个妖知道了！”
落昙闻言，缓缓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瞥了厌双一眼，掌心灵光一闪，便将那绘本收入灵囊。
说罢，她若无其事地走在了前方，厌双也连忙心虚地垂下脑袋，诚惶诚恐地跟在了身侧。
忽然，落昙又一次停下了脚步，微微侧目，望向了身旁已随自己一同老老实实停下了步伐的厌双。
“主人，怎么了？”厌双紧张询问。
落昙沉默片刻，淡淡说道：“我是有问过她一些事情，但这绘本……并非是我本意。”
厌双闻言，不由诧异，呆愣愣地冲着落昙眨了眨茫然的双眼。
落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运起灵力，化作一道灵光，瞬间消失在了厌双的身前。
厌双歪了歪头，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妖神大人……这是在同她解释吗？
“解释就解释嘛，怎么还一溜烟儿走掉了呢？”厌双一头雾水地小声嘀咕了起来。
罢了，不管怎样，先赶回去做午饭吧。
***
回到凌水宫后，落昙不禁回身望了一眼。
魔界的赤眼血狼族一向以速度著称，可她的魔奴却总是慢吞吞的，非但早上外出时如此，就连此刻都没能跟上她的脚步。
不过跟不上便跟不上吧，她倒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只不过，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偏要与那魔奴解释？
旁人的目光，根本无需在乎。
落昙缓缓摇了摇头，轻叹着回到屋中，几步走入里屋，于书案边屈膝坐下，情不自禁在掌心幻出了一本书。
那是方才尹白音给她的书本。
说实话，她有点不太相信尹白音会给她这种东西。
她不禁去想，这本书若真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前面几页稍稍有些无关之物作为掩护，倒也显得十分合理。
所以，她再一次翻开了那个绘本。
一页、一页、又一页……
妖神渐渐紧锁的眉心，从翻开第一页的那一刻起，便再没能舒展开来。
推门声忽然响起，惊醒了试图在书中寻找秘密的“探索者”。
她回过神来，猛地反手拍合了桌上绘本，不安的手指一时竟是无处安放。
“主人，我照着食谱新学了一道糖醋鱼，今天第一次做，我试过了，感觉还算成功，您出来尝尝喜不喜欢。”厌双一边说着，一边将饭菜一盘盘放在了圆桌之上，“要是喜欢啊，我往后就多给您做做，要是不喜欢也没事，我怕您吃不惯，所以还炒了青菜和小肉，不会没有菜下饭的。”
厌双说罢，抬眼望向里屋，却一如往常那般，隔着一面屏风，只能望见一抹纤瘦的倩影，全然看不见屋中之人是何神情。
讲道理，她心底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她今日不仅耽误了妖神大人的午饭，还不慎撞破了妖神大人看小黄绘本的那档事，这稍稍换位思考一下，都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妖神大人气消了没有。
厌双：“主人？您，您有在听吗？”
落昙：“嗯。”
落昙轻声应着，闭目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之时，衣袖自桌案上轻轻一拂，便已将那绘本藏好。
她缓步自里屋走了出来，同往常一样，淡淡说了一句：“坐下一起吃吧。”
厌双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落昙身旁的空位，食指握合在桌下，许久没敢拿起碗筷。
落昙抬眉问道：“怎么不吃？”
厌双抿了抿唇，小声说道：“主人气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