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高中管理是很有讲究的。
学生虽然不多,但家庭情况和个人差异却都相当大。
老师们多年下来不断摸索,也都自成了一套管理模式。
愿意读书的就多花心思,实在管不住的,只要他愿意来上课就是胜利。
学生之间本来就泾渭分明,这样的模式下,差别就更加明显。
有闷头努力读书的,也有不把读书当回事儿的,还有介于两者之间,彼此联系的。
中间派桥梁以外,双方除了一个同学关系,出了校门,就完完全全地彼此不干涉。
校内活动成了唯一可以统一差别派的方法。
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宣读秋季运动会的时候,明显可以感觉到全班的躁动。
“卧槽,可他妈算来了,我前些时间还以为不办了呢!”
“老师老师,我看人家网上的报道,市里学校都可以在入场的时候搞什么化妆打扮之类的,咱们能行吗?”
班主任被激动兴奋的男生打断问话,也依旧没有生气。
他笑呵呵的,脾气相当好。
“当然不可以,不过咱们班可以统一班服,你们有觉得合适的,都可以报给班长,下节班会课选一下。”
全班便又是失望又是兴奋,一阵叽叽喳喳。
秦珂坐在其中,没什么感想。
她已经提前跟班主任请了晚自习的假,打算带着作业直奔医院。
秦奶奶的伤虽然不重,但因为年龄大了,康复时间自然短不了。
两位帮忙的哥哥毕竟是外人,总不可能麻烦人家帮忙操持生意的同时,还要往返医院。
秦珂这边还在数少没少带卷子,那边薛从已经瞥过一眼,四两拨千斤,提点道:“别忘了纠错本。”
秦珂:“……啊。”
她光注意着作业,差点就忘了明天要交的这茬。
于是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她的这位同桌就一边轻笑,一边摇头,继续听班主任激情澎湃的宣讲。
薛从实在是个厉害的人。
秦珂一早就发现了,这人很擅长处理各种关系,并且记忆力好的惊人。
上次吃过那顿饭,虽然还是不咸不淡的同桌关系,但至少没那么僵硬了。
哪怕知道对方兴许有刻意接近自己的意图,秦珂也没之前那么敬而远之。
毕竟这个好人看起来对其他人也过于宽容,自己尚且还有能力能够保底。
那顿饭之后,薛从对自己的接近也没那么刻意了。
一顿饭、一杯奶茶换来这样的结果,怎么看也不亏。
下课铃刚响,秦珂迫不及待地背着书包走人。
薛从提前留了个出去的空间,方便她赶时间,秦珂把头一点,就算是简短道谢。
刚到门口,被从天而降的袋子打了个正着。
她整个人懵了一下。
下意识闭眼接住,透过塑料袋,注意到周围驻足了不少别班的女生。
本来正是晚饭时间,按照道理,该是全校学生争相赶往食堂的时候。
现在却有少部分人三三两两地放慢了脚步,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光看这场面,秦珂已经有所预感。
果然,下一秒,少年的声音大大咧咧地想起来。
“你小子还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耍帅扮酷有一手!”
温珩的语气微微发酸。
他手里原本有两个袋子,这时候扔给秦珂一个,又塞给旁边的人一个。
季岩只穿了一件黑色长袖。
他人懒懒的,袖口处只露着手指。
头发留得有些长了,快要遮住眼睛,又被温珩挑挑拣拣念叨一番。
偏偏就这么个简单的打扮,也硬生生被他穿得有种莫名的慵懒氛围。
眼见数落不停,季岩也不慌不忙,慢悠悠地摆手,“哎呀,放心,哥们扛冻。”
说完又笑,“……你现在是怎么了,小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爱操心?”
说是不要温度,温珩本人其实也只多了一件薄外套。
他皮肤白,和季岩站在一起,便有如反衬对比,画面赏心悦目。
秦珂闷声不响,面无表情。
心里没忍住给这哥俩戳了个印儿——
有点像秦奶奶小时候给她讲故事提到的黑白双煞。
黑白双煞互相指责,实际上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比一个身体好的主儿。
秦珂穿得严严实实,是真心实意地发酸。
她心里羡慕嫉妒,情绪有如咬了柠檬一般。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不去看人,低头看手里的东西。
袋子里面原来又是饼。
她上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终于轻松了些,吃的干干净净不说,速度竟然比身边俩男生还快。
这个饼连加的蛋都和上回保持了一致。
温珩刚要还嘴,被自家发小用胳膊肘一捅,瞥到旁边站了几分钟的女生。
反应过来情况不合适,连忙咳嗽一声,皱着眉有点扭捏。
“……回学校的时候随便买的,你要去医院,路上随便吃两口当晚饭也行。”
饼还热气腾腾有些烫手,从医院到这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个随便法。
他还要说什么,季岩却已经自个儿绕进了教室,朝他眨眨眼。
温珩阻拦不及,大拇指掐了掐掌心,只能烦躁地捋了把头发。
秦珂目光重新落回面前的少年身上,寂静无声。
她知道他在不自然些什么。
上了高中以后,两个人就几乎没再在学校里单独说过话。
季岩下课时就不见了人,比她消失的还快,估计就是被温珩叫了出来。
三个人站在这儿,总归就没那么不自然了。
可惜,季岩还是一如既往随心所欲。
压根就像是没察觉到温珩的心思,挥挥手给他俩腾出空间。
秦珂不知道季岩是不是故意的。
对方与她擦身而过,避免不了对视。
就那么几秒,她看到少年脸上的笑微微一滞,旋即若有若无地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依旧是印象里懒散高深莫测的样儿。
秦珂岿然不动。
再是高深莫测,也是一个长期被失眠症状困扰的可怜人。
她偶尔遇上停电或者打雷,也受过失眠的苦,不免同样也有点可怜季岩。
他一离开,周围驻足的人便散的差不多了。
温珩刚要说话,走廊角落却蹿出好几个男生,应该是已经买好了饭最早的一批。
目光一落过来,就朝着两个人阴阳怪气地起哄。
“哦——!”
“我酸了我酸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用不用这么秀啊?”
“温珩,什么时候正式给兄弟们介绍一下啊,不用藏着掖着的!”
秦珂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