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没想到,季岩说的当保镖,竟然是真正意义上的保镖。
毕竟在最开始,她只是觉得季岩有点奇怪。
这点奇怪的由来,很大程度上是秦珂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说她不开心。
她自从几岁认命之后,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绪。
别的负面情绪不是没有出现过,譬如这回秦奶奶受伤,她的的确确难过了很久,强迫自己不得不振作。
所谓的不开心,是和开心相对应的。
但这话她没问出口。
秦珂不喜欢跟别人倾吐心事。
她被迫偷听了太多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念头,对于表露自我情绪非常克制。
哪怕是对着温珩,也多是以对方的表现为重。
学校的教学楼后面有一棵巨大的榕树。
据校内介绍,说是有什么百年历史,因此被特意隔起来,和校内其他地方任何一处的树待遇都不一样。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知道时不时经过,都能碰见有专人清扫。
一个男生从她的身侧路过,感叹着念念叨叨:“……真是人不如树。”
秦珂有点同感。
许多人尚且还没这么好的待遇,连枝叶都被照看得妥当。
日夜处在无边宽广的天地中,最好的眼光雨露都属于它,自由自在。
秦珂揉了一下心口,不知道怎么,莫名地有些羡慕。
她拎着拖把,慢慢地朝楼道走。
走到一半,手上的东西被接过去。
几乎都不用想,微微拧眉,沉着声音:“季岩!”
这是这两天以来养成的下意识反应。
季岩就悠哉游哉地走到旁边,空着的乖巧一抬:“在。”
秦珂显得很平静:“我不是在点名。”
季岩点点头,表示赞同:“我知道。”
又是跟对着空气似的挥拳法。
秦珂和人对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
她只能两手空空地往工区走,等到了工区,再试图把东西要回来。
那天晚上过后的第二天,季岩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着她去了一趟警察局。
之后的种种行径,都在表明了,少年人不是一时兴起,是真要履行自己的诺言。
她去医院,他也不逃课跟着,只是下了晚自习,就干脆到医院门口等着。
好几回,秦珂看着季岩抱着一本书站在路灯下,那样子看起来犹豫又凄惨。
至少秦珂觉得,不太适合他。
“……你可以跟我一起上去,那里光线好。”
挣扎未遂,秦珂认了命。
她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无非两个:一,季岩也算自己的朋友,二,温珩早早叮嘱过,能用就用。
季岩跟她提了一嘴有人跟踪的事,她也对待得还算认真。
要是她出点什么事,那几乎可以想见秦奶奶的情况——秦珂不敢去想。
季岩并不意外听到少女的这番道理,并且严格说来,也没有错。
少年只是很无奈地垂着眼,胸口仿佛郁结了一团气。
然而看到那双平稳无波的用眼睛,他又缓了语气,显得有那么一点认真。
“注意安全应该是人类的本能。”
秦珂敷衍地点了点头。
季岩一看就知道他的话有如浮云,于是做作地叹了口气,哀怨道自己说教的本领还不够。
班内的打扫小组是按照三排划分的。
明天就是周末,打扫任务比平时又要重不少。
小组长私心明显,早早自个儿领了教室内还算轻松的任务。
剩下秦珂季岩,因为无所谓没意见,直接被派到了外面的公区。
秦珂想了想,问:“你那天看到的人……”
季岩知道她要问什么。
这些天,他其实已经在各种情况下说了好几回,于是从善如流地接话。
“黑衣服,高个子,其他的离得太远,看不太清楚。”
不管说了多少次,他在这时依旧保持着充足的耐心。
这会儿是休息时间,两个人往上走,遇上楼梯上蹿下来的两个抱着篮球的男生。
少年余光一瞥,也不多说,只是微微抬手把正低头思索的女生挡在里面。
季岩本来就肩宽手长,这样虚虚地隔着一段距离扶着,换个角度看,很容易错位变成点别的什么。
那两个男生本来正是兴高采烈地你来我往扔着球,看到这侧的两人,神色骤然变得有点奇怪。
但和他对视上,又忽然慌里慌张地移开目光,显得很没所谓。
直到收手,季岩反应过来:这是七班的人,温珩的同班同学。
他微微眯眼,脑子里忽然冒出模模糊糊的场面——
上学第一天,青梅竹马踏着雾气结伴而行。
自己只是在后面慢悠悠地走,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
一边观察这副画面,一边感叹关系的微妙。
脚步声零零碎碎,哒哒入耳。
现在自己却趁虚而入,入了画中。
看在其他人眼里应该更加明显:毕竟据说,这两个人从小形影不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