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挨着个儿的细细问了遍,挑了三个相貌端正,瞧着也老实本分话不多的奶娘伺候小主子,又唤了翡翠和紫檀在一旁多看着些,她便赶紧的擦了泪去伺候主子了。
珍珠细细的给主子擦身换了干净的衣裳,这会子瞧着主子苍白的脸色又有些忍不住泪,她从小伺候着主子,还从来没见主子遭过这么大的罪呢。
且看主子的脸色,真真像是张纸似的,连嘴唇都跟着煞白,唯眼皮子稍稍红些,是疼的狠了、用力用得狠了、哭得狠了,这才留下了几分颜色。
更别说刚刚珍珠还听二位太医说,主子怕是以后有孕艰难,身子亦是得养好些日子才能恢复了去,珍珠心中便更难受了。
主子那么喜欢孩子的一个人,若是知道自个儿以后有孕艰难了,还不知道如何难过呢。
倒也不光是珍珠自个儿心疼这主子呢,新来的几个小丫头小公公亦是个个红了眼睛。
他们刚来翊坤宫的时候对年主子是又怕又敬的,可相处了一阵子,便知道这世上再没有比自家主子更体贴她们的了,故而心中除了怕和敬,更多了好些喜欢和爱戴。
且瞧着平日里一贯温和爱笑的主子变成这般虚弱病态,着实叫他们心中不是滋味。
小德子原一直管着外头,这会子听说了主子的情况,亦是跟着难过了好久,且开了翊坤宫的门去太后和后宫各处报喜的时候都还红着眼睛呢。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刚刚回来,一见小德子这样儿还当年甜恬和腹中的孩子不成了呢,吓得老太太差点儿没晕过去,且听小德子细细解释开来,知道如今他们母子均安,她这才放心了去。
不过到底还是极担心年甜恬的,太皇太后连身上厚重繁复的礼服都顾不得换,忙不迭的坐着轿辇过去瞧年甜恬去。
四爷那儿亦是收到消息了,刚从乾清宫出来,正欲去养心殿换身衣服去,而后便该册封后宫各处了的,可他还没走了两步呢,外头额勒登便匆忙的跑来,连规矩也顾不上了。
四爷心头正不爽利着,先前册封皇玛玛和德妃时,德妃竟当众不给他脸面,执意不受太后的位子,如此也就罢了,还要挑了他登基的日子撞柱,要追随先帝爷去。
这可叫四爷恼了,当着一众大人直言:“皇考以大事遗付冲人,今生母若执意如此,臣更何所瞻依?将何以对以对天下臣民?亦为以身相从耳。”
这话不可谓不重,在场的人也具明白四爷的意思了,这是说“你死我也死,省得我以后无颜面对天下臣民,蒙受不孝的恶名”呢!
倒也着实叫众人惊诧,原只是知道四爷和德妃关系不和,谁知道这母子俩竟是互用自杀的方式相逼相胁,已然到了剑拔弩张、有你没我的地步了,简直耸人听闻。
德妃原只是像叫四爷下不来台呢,如今虽也知道自个儿再拦不住老四登基了,可这会子也不想叫人心里爽利了,就是想叫四爷低了,好生求求她才好的。
可谁知道四爷竟是连什么遮羞布也不要了,直明晃晃的怼了回去,说罢便也不再开口,只定定的站着,一副瞧着她如何撞柱而亡的样子。
这一弄下不来台的倒成了德妃了,她哪儿能怎得想自尽了去,她心中还念着她的十四呢,等着她的十四回来给她报仇呢,自是不会轻易了解了自个儿,便宜了老四。
如此情景,德妃只得不情不愿的依着规矩受了这太后的位份,暂不同四爷计较什么了。
饶是之后都顺顺当当的尽兴了,可四爷的好心情还是被德妃坏了个一干二净,心里亦是隐隐的不安,总惦记着小格格那儿呢。
这会子好不容易走完了规矩,得些个空,却是看见额勒登不规不矩的,哪儿能叫四爷高兴了去,这会子不免冷脸训斥一句。
“朕才一重用了你便不知几斤几两了不成!如此慌不择路之态成何体统!”
额勒登“噗通”一声儿跪了下去,这会子便是应着万岁爷的训斥也不敢耽误了去,刚刚收到下头的消息,听着其中惊险,额勒登着实心慌,若再不及时禀告了万岁爷,怕是他们粘竿处上下都不必活了,真真是没用的!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刚刚收着消息,年主子那儿已然生了,得了六阿哥,如今六阿哥没什么不妥,年主子那儿却是遭了罪了,听说差点儿、差点儿难产!”
四爷一听这个,面色的怒容霎时皲裂破碎,一双含着威严和锐利的眼睛瞪得老大,里头尽是慌乱震惊和害怕,原手里还捻着一串子温润的玛瑙呢,这会子只慌得丢了去,砸在额勒登跟前儿碎了个精光。
额勒登亦是吓得肩膀一耸,且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呢,只听得苏培盛捏着嗓子急切喊了声万岁爷,额勒登再一抬头,跟前儿哪儿还有万岁爷的身影,一行人且都跑出十多丈远了。
额勒登也只得赶忙起身去追,倒也从来没见过主子爷跑那么快的,他们一行人竟没一个人追得上,尽再后头跟着捡主子爷身上跑掉的东西了,一会子是串朝珠,一会子又是玉佩,末了连头上的冠帽都在苏培盛手中了。
四爷到的时候太皇太后娘娘已然在年甜恬跟前儿了的,可四爷如今一点惦记着小格格,哪儿还能看得到旁的,只一进去便被满屋子的血腥气吓着了,唰的红了眼睛。
中间还被椅子腿拌了一遭,差点儿没摔了个大马趴,且不等着站稳四爷便往年甜恬跟前儿扑,若不是太皇太后娘娘站的快躲得急,非得被四爷撞着了不可。
如今年甜恬还睡得死死的,饶是四爷进来的动静颇大,可她还是一点儿没醒过来的意思,且苍白着脸,连呼吸都浅薄非常。
四爷看着年甜恬的样子哪儿还说得出话来,只含着浓重的哭腔勉强喊了声儿:“甜恬、、、”,余下的便尽是痛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