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仰头看着沈怀礼,心底痛不可遏,强忍着的泪水禁不住簌簌滚落下来,却倔强地咬住唇,没有哭出声来。
这一切都是她该得的,是她欠他的。
她慢慢地站起身,踉跄着走出去,整个身体扑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冷涔涔的寒气从胸口直透血管。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死了一次。
四年前她被丢入教坊司的第一夜,也是这般躺在冰冷的地上,心头一片僵麻,空茫一片,寒彻透骨。
只不过,那次是她自己甘愿躺的,想要让自己永远记住那刻骨的恨意和屈辱。
可这一次,却是她最爱的人让她跪的,她心甘情愿,只为偿还曾经欠下的情债。
云裳跪在那里,像是僵硬的木偶人,垂着头,任由眼泪滴落在青石上,脑子里不断地响起沈怀礼刚刚说的那段话,一颗心痛如刀搅,甚至超过了他对自己的羞辱。
他说累了,他说想要放弃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她才刚怀了他的孩子,甚至想要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果然是她太傻了呀。
还以为可以从头再来,还以为等仇人死了,就能跟他双宿双栖。
院子里起了风,初夏的天总是说变就变,风过之后,便是暴雨。
浓云卷着雷霆在天地一线间腾挪闪烁,哗哗的雨珠砸在屋顶瓦片上,青石地上无数水泡泛起。
云裳却好似什么都未察觉,呼啸的寒风中,单薄的衣衫被雨水浸透,跪地的双膝寒意刺骨,双手却固执地牢牢捂着肚子。
即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孩子,这是她跟心爱之人的孩子啊,怎么舍得。
头顶的雨珠突然停了。
云裳心头一颤,蔓过一丝喜悦,倏然仰头看去,却在看清那人的脸时,小脸又垮了下去,越发苍白如纸。
听暖撑着一把伞,脸上含泪,把她护在身前。
“小姐,小姐,呜呜呜,你怎么能在这里淋雨呢。”
云裳又把头垂了下去,声音没有丝毫生气。
“听暖,你走吧,不要站在这里了。”
听暖却不听,愁眉苦脸地站在旁边,小声劝说。
“小姐,你跟沈大人服个软吧,他明明那么心疼你的,只要你开口,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云裳听了这话,越发苦涩,若只是服个软就好了。
即便她那般骄傲,可在听了沈怀礼痛苦的过往后,早就溃不成军。
“听暖啊,若是我死了……”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听暖打断了,她一向是冷漠的脸,此时却露出悲痛的神色,夹杂着一丝内疚。
“不会的,小姐,你不会死的。”
云裳还想说什么,身体却往下一塌,一只手撑在冰冷的地上,一手捂住肚子。
腹中一阵剧痛,那个刚满月的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明明那么小,可她却清楚的感觉到了,也许这个孩子也不想这样跟着她一起死吧。
云裳嘴唇泛紫,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前一阵阵发黑,额头冷汗直冒。
听暖见她突然倒下去,吓得将手中雨伞丢了出去,想要将她拽起来,却怎么也拽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