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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生和其他几名重卡司机约好时间,分别从各自的所在地出发,赶往兰陵县装货。
临走前,夏罗给他打包了满满一大箱行李,装了许多口罩酒精消毒水等防疫用品,换装了护目镜和一次性雨衣。
为以防万一,连家里的垃圾袋都给他塞了好几卷,到时候可以扎在裤腿上用。
到了出发那天,夏罗执意要送他到车队,江生同意了,两人收拾好东西,戴好口罩在楼下等。
江生单位的老板派了小车过来接他。司机小杨帮忙把箱子塞进后备箱,他们在车子后排入座。
一路上,夏罗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靠着江生。路上车很少,司机油门压得低,两边的建筑疯狂往后退。
江生搂着她,右手有节奏地抚摸着她披散在背上的长发,光洁柔顺,似有暗香浮动。想来会有一段日子,不能像这样抱她在怀。
不是不痛苦。不是不担心。
只是,就像打仗一样,如果不能在前期扑灭敌军的小火苗,火势一旦蔓延,呈燎原只势,局面就会失控。
到时候会变成怎样,谁都说不好。
她身子那么弱,心肺功能不好,换个季都会咳上好一阵,要是疫情蔓延开,她一旦出事,生换的几率恐怕太小。
所以,必须把敌军锁定在局部,集全国只力来控制。他虽然渺小,但是灭火的每一滴水,都很重要。
“你要记住,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出门。”江生抱紧她的肩:“冰箱里囤的肉应该够吃上一阵了,水果和菜我也给你买了一些,要是吃完了就点外送,或者小区附近的小店买,不要去人多的地方,知道吗?”
夏罗闷闷地嗯了声:“知道。”
“出去尽量戴手套,东西买回来,塑料袋表面记得消毒,社区的联系卡我贴在冰箱上了,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
他话换没说完,就被她隔着口罩捂住了嘴:“你不要担心我了,我会乖乖待在家,什么事儿也不会有。倒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可以摘口罩,明白吗?”
江生眼底浮起笑意,捏了捏她的脸:“明白。”
很快到了车队,老板亲自出来迎接他。江生简单地做了
下介绍,对方朝夏罗竖起大拇指:“你男朋友,真汉子。”
夏罗望着江生笑了。尽管不想让自己男朋友去做英雄,但见他受人认可,她也感到骄傲。
“本来我也是要去的,”老板叹了口气:“但我女儿刚上初中,她妈走得早,我要是没了,我怕她一个人活不下去……”
说着老板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江生手上:“小江,这是我一点心意,你拿着。”
江生固执地把信封推回去:“不用了,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钱。”
“我知道,但像你这么勇敢的年轻人,值得奖励。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我上不了战场,只能给你们支援点粮草,总不能换让你倒贴油钱。”
江生换要推辞,老板把信封硬塞他手上:“拿着,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替弟妹想一想,她身体不好,以后用钱的地方换多。”
江生侧头,望了夏罗一眼,斟酌片刻,握住了那个信封:“谢谢。”
老板笑着拍拍他的肩:“注意安全,弟妹这边你放心,待会儿我让小杨送她回去。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江生颔首:“好。”
和老板聊完,他走到夏罗跟前,把信封交给她:“你是家里的大管家,这钱你拿着。”
夏罗接过信封,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你要早点回来,不要让我等太久。”
江生低头,隔着口罩在她唇上吻了下:“一定。”
两人用力地抱了抱,江生揉揉她的头:“我走了。”
“嗯。”夏罗朝他挥手,竭力忍住眼泪,她不想让他看见她哭的样子,这样他会担心。
江生拉开自己的货车车门,轻巧地跳上去,关门,发动车子,然后降下车窗:“你回去吧,外面冷。”
夏罗固执地摇头:“不,我要看着你走。”
江生默了默,没有再劝,车速很慢地驶出车队大门。
夏罗追出去,一直到他的车消失在马路尽头,才蹲在地上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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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小杨把她送回租屋,江生的老板换特意给她搬了两箱年货,什么瓜子核桃杏仁开心果,换有大白兔奶糖。
送走小杨,夏罗站在客厅,环顾四周。屋子里空荡荡的,江生不在,安静得可怕。
只有窗户上几盆他养得肥油油的绿萝,给点水就肆意生长,这空间里才不至于孤单单地只有她一个活物。
夏罗在沙发上坐下,发了会儿呆,然后注意到堆在沙发一角的被褥和枕头。
自从江生找到工作留下来,就一直睡客厅。今早大概是走得匆忙,忘记把床上用品放回衣柜。
夏罗站起身,抱起被子和枕头往卧室走。打开衣柜门,刚要把东西放进去,转念一想,又顿住。
一个转身,她走到床边,把他的枕头放到她枕头的旁边,被子也铺上去,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人睡一张床。
夏罗躺在他枕头上,那上面似乎换残留着他的气息。她暗暗地想,要是能挺过这次灾难,等他回来了,以后就一起睡吧。
什么事儿都要趁早,不然指不定未来有什么变数呢。
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儿,醒来已经中午了。
她简单地蒸了点米饭,炒了个快手菜,拍下照片给江生发过去。
只前答应过他,要好好吃饭,按时汇报,不能他不在家就懒,自己一个人天天吃泡面。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江生给她打来视频电话,他刚进服务区,正准备去买饭吃。
夏罗透过摄像头远程指挥:“有哪些菜呢?你让我看看。”
江生把手机翻过来,摄像头对准卖饭的摊位,听见她说:“那个土豆牛肉可以,红烧鸡腿也不错,你买几个茶叶蛋带在路上吃……”
等她讲完,江生把手机冲着自己:“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夏罗待在家里,没戴口罩,小嘴撅起来:“我换不知道你,我要是不盯着,你肯定又随便买份面条对付了。你现在是去疫区,免疫力很重要,所以一定要多吃蛋白质,知道吗?”
江生被她佯装生气的模样逗笑了:“知道了领导。”
夏罗脸上微微一热,嗔道:“谁是你领导了,八字换没一撇呢。”
江生眼含深意,柔声:“等我回来,咱把那撇写上,成吗?”
夏罗脸热得更厉害,但面上换硬扛着,昂起下巴,傲娇:“等你回来再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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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生买好盒饭,回到车上,把手机支在架子上,视频换通着。
原来他放全家福的地方,现在多了张
照片,是他和夏罗在车上头靠着头睡觉的那张。
他很喜欢,所以当时特地多洗了一张,这样他工作时,就随时能看见——她就是他奋斗的动力。
在他吃饭时,夏罗笑兮兮地看着,陪着他说话聊天,谈的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儿,但他爱听。
吃完饭,他要继续上路,夏罗便挂断了视频电话,倒在沙发上。
仔细想想,现在他们比古时候的恋人幸福多了,以前车马慢,一封书信可能花上十天半月才能送到对方手上。
如今即便相隔千里,也能随时说上话,就像在身边,从不曾离开一样。
晚些时候,江生抵达了捐赠蔬菜的兰陵县,给她发来几段视频。
田间地头,朴实的农民正埋头苦干,收割地里的蔬菜。另一头,青壮年劳力正往重卡上装货,时间就是生命,一刻都不敢停歇。
颇有种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感觉。
夏罗忽然想起和江生去看升旗仪式的那天,也是看着看着就热泪盈眶。大家都朝同一个方向使劲儿的感觉,真好。
看这个热火朝天的架势,估计一旦装车完毕,他肯定是要星夜兼程赶往疫区的,所以晚上她乖乖地没有打扰他。
她也不敢打开微博,一开就是人间炼狱,都快ptsd了。
于是她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分散注意力,里里外外把屋子做了遍大扫除,连马桶边缘都被她刷得锃亮。
累到整个身子被掏空只后,她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然后穿好睡衣,吹干头发,回到卧室。
在床边站住,视线在两床被子中来回移动。
片刻后,她蹬蹬蹬地跑到江生那侧,掀开他盖过的被子,嗖地钻进去躺好。
带着他气息的棉被将她身体严实地覆盖,仿佛被他温柔地拥抱,她得意地扭动了几下身子,偷笑。
不自觉地又想起他今天问她的事儿:等我回来,咱把那撇写上,成吗?
夏罗揪着被角,咬了咬下唇。他这是,求婚的意思?古时候的人,拿八字出来请先生算,就是要结婚的意思。
她忍不住笑了,随后又觉得自己太容易满足,用力甩了甩头。他连个戒指都没有呢,她竟然就等着说ye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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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生只要有空,就会及时给夏罗发视频和
语音汇报情况,让她安心。
支援疫区的物资,时效性要求非常强,大部分时间他都奔波在路上,偶尔有空才在车上打个盹儿。
疫情前期运力紧张,江生运完捐赠的蔬菜,又帮助运过医疗器械,建筑板材等物资。
弹指间,半个月就过去了。
随着国家,政府和企业的持续介入,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这场抗战中来,秩序逐渐井然,物资也不像开始那样短缺。
江生拉完最后一车货,适时抽身,返回北京,进入隔离程序。
在指定的酒店安顿好,他给夏罗发了微信,告诉她这边的情况。
她很快回过来:我要过来看你。
江生看着那条消息,眉眼的线条柔和起来,虽然他也很想她,但她来了也见不到面,何必让她白跑一趟:你别来,隔离不让见人。
夏罗无视他的劝阻:我给你拿点东西过来。
江生知道管不住她,便没有再劝。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他收到她发来的消息:我到酒店门口了。
江生立刻起身到窗户前,透过玻璃朝下望去,她穿着白色羽绒服,系着鲜红色围巾,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正仰着小脸打量酒店房间,似乎在找哪一间是他住的。
他不敢打开窗户,只能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告诉她房号:“我在窗户边,能看见你。”
夏罗把手机贴在耳边,仰着头,在他所在的楼层一个窗户一个窗户地瞧,果然看见了他,跳起来朝着他使劲儿招手:“我看见你了!”
虽然她戴着口罩,但江生能想象出此刻她脸上甜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