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蓓蒂全然愣住了,还问女佣,“二哥回来了?几时回来的?”
“不想我回来?”温润的声音传来,接着见吴祖清从门廊走出来。还是一身长衫,只是换了一件,很矜贵的靛蓝色的绸缎料子,脚上趿一双西式的蓝丝绒拖鞋。中西在他身上融合得很适宜。
“想啊,怎么不想。”吴蓓蒂摸不准他是否知晓她们去看电影的事,笑得有些勉强。
吴祖清扫一眼吴蓓蒂身边的女孩们,“蓓蒂的同学?还不请她们进来坐?”
吴蓓蒂适才把女孩们拉进玄关,并介绍说:“阿令是我同学,小郁是阿令的表妹,她们就住楼下。”
吴祖清像才注意到蒲郁,眉梢微动,“小郁?”
蒲郁说:“先生好……”
吴蓓蒂在他们间来回看,“二哥见过小郁了?”
“下午路过张记裁缝铺,去订了套西装。”
“啊,这么说也不生疏了。”吴蓓蒂试探道,“二哥,楼下张姨很晚才回来,我邀请她们来食餐便饭,你看好不好?”
“人你都请回来了,我还要赶走不成?二哥在你眼里就这也不讲道理?”
吴蓓蒂摇头如拨浪鼓。
吴祖清吩咐张妈让厨房加几道菜,又问蒲郁她们,“有什么忌口的?”
蒲郁客气道:“先生勿要麻烦。”
施如令同时出声,“小郁不能吃姜。”
吴祖清点头,对女佣说:“分开做好了。”
蒲郁有些无所适从,觉得给人家添麻烦了。
“我还有些东西要收拾,就不作陪了。蓓蒂好好招待她们。”吴祖清说完消失在了门廊深处。
吴蓓蒂拥着女孩们到沙发落座,好奇地问:“小郁怎么不能吃姜?”
“她吃了姜要出红疹的。”施如令说,“小郁也真是,她自己都不清楚,还是去年寒冬时候,姆妈熬姜汤给我们喝发现的。本来姆妈是好意,防患流感嘛,倒把小郁送进医院了。”
“之前我是真不知道嘛。”蒲郁辩解。
“是啦,小郁从前有人伺候的……”施如令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吴蓓蒂与她们姊妹交往亲密,大约知道蒲郁因战事才到上海来投奔亲戚的,当下没有再打听。人人都有不能说的隐秘,她也未必都说的实话。
譬如,吴家实际不是做贸易生意的。吴家阿公是前清重臣,推崇实业建设,却囿于朝廷的官僚作风。大伯反叛,同孙先生一道革命,流亡檀香山(夏威夷首府),至今下落不明。父亲为了保全家族,携家带眷到香港隐居。父亲过世后,大哥入党从武,打仗去了。
至于二哥,凭蓓蒂所知,确是靠祖上家产为本经营生意。不过二哥踪迹神秘,常留封口信就消失数月,不太像正经商人。蓓蒂怀疑二哥做什么非法的营生,可找不到证据,也不敢质问。
女孩们闲谈校园趣事,还教蒲郁说简单的英文,时间一下过去了。佣人请她们去饭厅,她们还没停下,笑闹着过去。
“今天天气很糟糕吧?”
“哦!是的,糟糕极了。”
蒲郁学洋人粗声粗气地说英文,转头看见饭桌上座的吴祖清,不由得抿唇打住。
“小郁学了英文?”吴祖清折起报纸,放在一旁。
吴蓓蒂走过去,在他右侧的椅子坐下,“二哥,小郁讲得很好吧?她真有些擅长语言,到上海两年,上海话也讲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