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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恩刚喝了一口水,当即被呛到了,他强忍着喷出来的冲动,强迫自己咽下剩下的半口,然后才敢放声重咳。
“他虫品很好,性格沉稳,您也很喜欢他,留在您身边,大家都放心。”劳埃德平铺直述,讲述利弊。
“那么多虫都要回家被匹配,难道都这样解决?!”
夏恩不爽地把杯子“啪”的一声拍到桌上,“再说,我记得是谁,前一阵子还劝我不要乱撩乱睡的?”
夏恩十分不乐意不高兴,尤其是那句”弗朗茨”还在他脑海里驱之不散的当下,听到这虫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谈论自己的婚姻,夏恩很有种冲动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的那个允诺。
但这种念头不过一瞬,又被涌上来的理智压下去了。记不记得,又有何区别?
反正他算是看清楚了,劳埃德和他一样是□□分离的类型,就算没什么感情,气氛时间对了,也不会亏待自己。他若和肯交换角色,绝对是会答应雄虫的这种“帮忙”的。
“这不一样。”
帝国上将摇头,“您若不方便,我可以替你和他谈谈。”
“不用了。他不会答应的。”
夏恩冷淡答道,随即起身用腿踢了踢雌虫,“让一下。”
劳埃德以为他要上厕所,便挪开了他拦住的出口,却没想到金发小雄子径直坐到了后座,用手支着脑袋看向窗外风景,动作十分刻意,摆明了不想搭理虫的样子。
客观来讲,劳埃德的建议确实是最有效且便捷的解决肯困境的方法。但看来明显不合小雄子的心意。
这只洛奥斯特的小雄子,乍一看天真无害,性格活泼爱撒娇,又不眼高于顶、臭屁自负,是雌虫都很喜欢的那种类型。
但实际上,夏恩洛奥斯特做事很有主见,非常讨厌别虫插手他的个虫事物,而且和他那张柔弱娇嫩的脸蛋相反,他脾气很直,有些情绪化,且不屑去掩盖自己的心情。
不过考虑到他毕竟是弗朗茨尤里他们捧在手心长大的小雄虫,这最后一点也就不值一提了。
帝国上将如此想着,以为不过是小雄虫的一贯小脾气,过一会就好了。可当他们回到洛奥斯特大宅,而他一如既往准备进入少年卧室,却被小雄子拒之门外时,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为了不留后患,我建议上将阁下还是尽快完成原本的治疗疗程。”
夏恩倚在门框处,抱臂斜眼看他,语气冷冷淡淡,“至于我的精神力训练,自今天起,我认为也不用劳烦日理万机的军团副长了。”
“晚安。”
金发小雄子关上了房门,只留下了这一个短句。高大的雌虫站在门外,一时不知该进还是退。
小少爷搞这么一出,实在是超出他的理解范畴。
这是雄子还在继续飞艇上的莫名脾气吗?他是不是应该根据坊间的两性相处秘诀,将雄虫的“不”视为“我在生气需要你追上来哄”?那么他应该敲门,态度强硬一点,只要不留后患。
或者,小雄子其实是发自心底地需要一晚的独处空间?这样的话,他应该转身离去,别做一只蠢货。
门咯吱一声又打开了,劳埃德猛地抬头,身体本能地扑上去,胳膊强硬地把住门把手,脚卡在门缝间,准备践行第一种。
已经换上白色长睡衣的小雄子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将一个丝绒方形小盒从门缝塞出来:
“拿好,给你用的。”
他用的是少见的命令口气,碧蓝双瞳没有一丝笑意,下颌锋锐而冷酷。
劳埃德瞬间明白正确的决策是第二种。他抽出了脚,看着那扇门在自己面前再次关闭,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非常华贵,里面放着的东西也很漂亮。没有拆封的半透明dú • lì包装里,放着一支精神力营养剂。盒子里一共有十四支。
劳埃德认得包装纸上的公司LOGO。这是一家专门生产各类补充剂、营养剂的医药公司,东西效果非常好,同时价格也很昂贵。里面有几个特殊系列,更是贵得离谱。是哪怕位居军团副长之职,并不缺信用点的雌虫也不会去买的。
小少爷夏恩刚刚给他的,就是特殊系列中专供给雄子使用的精神力营养剂和快速修复剂。
雌虫能用吗?当然可以!精神力不分性别,也无限制。之所以专供雄子,是因为大家普遍认为,体能强悍又拥有自愈能力的雌虫,完全不需要特别精贵的对待。
劳埃德拿着小盒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壁灯,侧躺到了那张同样宽大舒适的雕花四柱大床上。
这是近一个月来,两虫第一次分房而睡。
这一天来,先是被柯特从医疗舱内紧急唤醒,再到安排部署下属关押洛奥斯特的旁支贵族,下午又是军团的一堆事物,说不累,当然不可能,但是帝国上将早就习惯在这种繁忙的日程里透支自己的身体,因而突然被迫得了一段空闲,他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床头放置的电子表显示现在是2257,作为一个军雌,他应该按时就寝,以保证最低时间的睡眠,可他的身体并不配合。他的意识很清醒,在思维的边缘向他索要着某种东西。
劳埃德不由地自嘲一笑。他知道它需要什么。雄虫的信息素就像上瘾的毒品,一旦品尝过其甘甜醇美的滋味,便再也不愿屈就于工业合成的劣质品。
往常这个点,他不是在小雄子的床上被其挑逗引诱,就是已然沉沦欲望的深渊,在翻涌的情潮中燥热难耐,模糊了所有的理智界限。
然后,他仅凭本能地引导另一股精神力,沿着既定的路线循环往复地运转流动,为这场□□加上一个欲盖弥彰、自我说服的结尾假象。
精神力引导什么的,劳埃德很清楚,在它光明凛然的背后,隐藏着他那见不得光的小心思。
在过去两个多月所谓的“课程中”,他一直是享受的。他是一只成年已久的雌虫,从生活中学会了很多经验,本不应为身体的愉悦而感到羞耻。可当这份快乐是由雄虫夏恩洛奥斯特给予时,他的享受和沉溺,便成了他自我攻击、自我质疑的最佳切入点。
夏恩洛奥斯特。这是弗朗茨最小的雄子。他亲眼看着他破壳长大,逢年过节以叔叔的身份送他礼物,在他双亲忙不过来时帮忙照顾陪伴。
虽然当夏恩进入成长期后,他们关系莫名疏离了很多,但在劳埃德心中,他依旧是那只会对他甜甜微笑、软声撒娇的小虫崽,是需要守护和珍爱的亲虫。
而现在,劳埃德意识中的夏恩,已自动分裂成了两只。
一只是天真可爱的小虫崽,是他的亲虫;一只是眼神火辣直白、充满欲望的成年雄虫。大部分时间,他可以将他们割裂开来,控制自己不要深入去分辨这两者的异同;可时不时的,当他疲惫而松懈时,那个声音就会冒出来,在他耳边吐出冰冷的字句:
就算他拒绝了你的课程,那又如何?你们都明白,那不过是个幌子。他不是给了你营养剂?说明他想要你,你也想要他。你只要走到他面前,脱掉衣服,跪下来恳求他,伺候他,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他不会拒绝你。他不和你睡,也会和别的雌虫睡。这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便宜别的虫?
雌虫猛地翻身坐起,快步前行,忽地拉开门扇。气流从走廊中涌进,掀起他垂落的额发。那双染了欲色的灰绿瞳孔猛地一缩,清醒了过来。
他重新躺回那张宽大空寂的床铺。黑暗中,焦灼的喘气响了起来,随着某种气味的飘散而渐渐消失。几分钟后,他坐起身来,将脸埋进掌心。
他睡不着。
也许他该回到医疗舱,如小雄子所言,继续他中断的疗程,让各种营养药剂和科技快速修复他损耗的精神力,同时让腹部的伤疤结痂脱落,耗费十几个小时,换取一具状态完美、强健无敌的躯体,用以抵御那些藏于阴影处敌虫的进攻。
但十几个小时太久了。他没那么多空闲。那几只拥有洛奥斯特姓氏的虫子还被压在这大宅的某间密室里,军团的那堆文件他还需要过目签字,综合小少爷给出的线索,这场暗杀还要查下去,朱瓦耶的嫌疑依旧很大,还有夏恩的护卫队,下属还等着他的命令……
雌虫霍然起身,来到外间的办公桌前,先从最急的文书材料开始处理。
几个小时后,天色渐渐转亮,帝国上将从光脑上断开了个虫终端的连接,起身返回里面的卧室,直接倒头就睡。
劳埃德只睡了两个小时。然而这短暂的时间也没有带来他想要的解脱。
一个又一个的梦境接踵而来。
一会是少年弗朗茨大笑着朝他狂奔过来,将他扑倒在地的场景,一会又是赫德森微笑着拉起弗朗茨离去的画面;
他看到尤里汗如雨下,在空无一虫的训练人咬牙重复枯燥乏味的体能训练,俊美精致的脸庞上满是坚毅和不屈。而他默默观望,最终悄声离开;
白光刺痛他的双眼,基地碎片迎面冲来,舰体发出震颤,他的手下惶然无措地看向他。他只能下令。做出理智上最正确的决策。他不能犹豫,也不能有第二种念头。
尤里死了。他没做到他的承诺。他对不起待他如亲子的洛奥斯特大公,也对不起他的雌父贝利克,更对不起他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弗朗茨。他看到他们失望的神情,眼中满是对他的鄙夷和唾弃。
你只会说大话。你做不到。你永远都做不到。他们同时说道,声音飘远又闪近,强硬地穿透他的耳膜,打入他的大脑。
你以为你成功了。是啊!你是当上了上将,可那又如何!这能证明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做成,你甚至连你最应该守护的都没守护好,又有什么脸大言不惭地站在这里!
你奋斗了这么多年,结果呢?!还要逼迫、控制那么小的雄子,你无视他的意愿,将他推上大公的位置!你霸占别虫的位置,利用特权成为他的引导者。
你想做什么!不要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你龌龊的想法。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欲望,厚颜无耻地危害了其他虫!这么多年来,劳埃德,你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只看得到你自己!
小少爷为什么不可以追求自己的虫生,就因为你的失败,他就必须替你收拾烂摊子吗?你已经迫害了一只虫,还要再将另一只也紧紧绑到你的身边吗?!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为了洛奥斯特!只是为了这个家族!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撕心裂肺地大喊,妄图掩盖那些讥讽质疑的声音。然而无论他都用力,那些声音依旧接连不断地朝他袭来。
劳埃德睁开双眼,目光直直地盯着视野里的床帐。他手臂青筋暴凸,面目狰狞,浑身都是浸出的热汗,仿佛刚刚完成一场生死搏斗。
闹铃声响了起来。粗壮的手臂猛地按上它的开关,紧接着,床铺一沉,那具强壮有力的躯体坐了起来,遮挡了窗外射进的熹微晨光。
门外有虫敲门,从敲门的节奏来看,是里卡多。
敲门声再次响起,劳埃德坐在床沿,没有应声。
他面目阴沉,气场可怖,像一只凶狠残虐的野兽,用气息威慑着所以胆敢靠近的侵入者。
“抱歉,打扰您了。”
雌虫的压制场如此冰冷,里卡多内心一惊,本欲再敲的手收了回去,朝着门躬了下身,急急离开了这块区域。
任谁做了这样一场噩梦,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劳埃德内心充满烦躁和暴戾,他走入浴室,看着镜子里的雌虫心生厌恶。那些声音还在脑中嗡嗡作响。它们久经压制,一旦冒了头便不会轻易罢休。
他一拳砸向镜子,玻璃龟裂开来,里面的虫影破碎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