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时间紧迫,我只做了三套蛊卵和解药,你先找三个心仪的美人儿尝试一番,若是觉着好用,再与我说,我再多做几套出来。”鸑鷟说完后,又饮下一碗茶汤。
“这只是初级的蛊虫,不会致命,你且要注意这些人之中,有哪些是个性倔强又不肯低头的,后面我会让鸑鷟尝试培育金蚕噬心蛊,这种蛊虫无法从体内剔除,而且一但疼痛起来,非死即伤,可比那锥心蛊疼千倍万倍。”少公子瞧见历卓笙神色微怔,以为他心中还觉着不妥,便又开口补充道。
历卓笙抬眸看到鸑鷟眼下的瘀黑,轻叹道:“这些时日辛苦你了,鸑鷟姑娘,如若不是为了早些能打听到福祥公主在楚国的消息,我也不会催的这般急切。”
自半年前,少公子在妫娄的口中得知福祥公主在楚国的消息后,便告知于历卓笙。
这半年内,历卓笙也曾派自己最信任的弟兄,尝试潜入东楚的白家。
可接连去了十几个,却一个都没有回来。
想来是白家的人察觉了他们的身手,被灭了口。
历卓笙这才想换一种方法,派三两伪装成歌舞姬或是伢人贩卖家奴的细作混进白府,这样或许会使白家的人放松警惕。
外面买来的歌舞伎他自然信不过,历家这些知根底的才好用,况且她们这些妇人,本就对她娘亲背叛在先,若是她们年岁大了无法重用,那便让她们的孩子来替她们还债。
鸑鷟瞥了一眼少公子,见他面色平静,便无畏地道:“我知阁主心忧陈国公主,自然也会鼎力支持,若是阁主当真想要细作混进白家,不妨让你那些兄弟去楚国的坟头扒些死人的脸皮回来,毕竟若是带着楚人的脸皮进入白家,总比用其他的脸皮要安稳。”
历卓笙迟疑了片刻,而后哼笑出声:“我见你一个年岁幼小的姑娘家,总去坟头里扒死人皮尚有不妥,不如你教会我那帮兄弟如何扒得,且保存这死人皮,如何?”
历卓笙听出来鸑鷟是在与他抱怨,夜深不得睡,扒坟又扒皮这苦差事。
千面阁的这些个弟兄,早前也都是做着扒皮饮血的勾当,已经是轻车熟路,也就不难为个小姑娘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我怕阁主的这些个兄弟,粗手笨脚,且不将我这般人微言轻之人放在眼中,不专心与我学这门手艺。”历卓笙是答应了她,可千面阁的这些人可没答应她。
这些过惯了饮马江湖,无拘束的暗门,难免会心高气傲,不屑与她这样阴损的蛊女为伍。
所以,她一定要知晓历卓笙对此事的态度。
历卓笙双手抱肩,看着鸑鷟的眼神逐渐变得慈爱起来:“将他们都教会后,不必你日日监督,随意定个时日来千面阁验收皮子,再拿回到金娥楼制作人面便可,若我的这些个兄弟里,有学不会或者扒不好的,在将来执行任务时,你不必再给他们人面,帮他们遮掩,这样你能否安心了?
想想夜里再也不用扒坟了,鸑鷟自是内心喜笑颜开。
可她在历卓笙面前,却依旧故作沉稳,道:“既是阁主这般肯定了,那便一言为定,明日午时过后,我便来这儿传授手艺。”
鸑鷟的心事是尘埃落定了,可少公子的却没有。
早前,历卓笙派暗卫往楚国白家打探福祥公主身处,少公子并不知晓。当他发现千面阁里那些脸熟的暗卫愈来愈少,方觉不对,再三逼问历卓笙,他才与少公子讲。
少公子并未过多责怪历卓笙,毕竟,若不是强行压着自己的理智,少公子也甚想亲自跑一趟楚国,哪怕是见一眼她安然无恙,也能心安。
少公子能切身感受历卓笙内心的备受煎熬,关心则乱,因而也就没有迁怒于他。
可是,那些为他舍命的兄弟不会出卖他,新收入阁中的这些美人却未知,毕竟,历卓笙的娘亲,已被这些唯利是图的小人出卖过一次了,他不想以身犯险。
“我知你忧心绥绥在楚国的处境,可进入楚国救她这件事情,不能急于一时,且不说你失去的那些兄弟,如若后来这些个美人儿,其中的一个将你供了出来,便会将千面阁从暗处拉扯于阳光之下,你与我,与安阳,与周地的关系,皆会被人从腐土之中扒出,届时,无论是被楚国,还是燕国,抓住把柄,大肆宣扬,世人必会怀疑当年的宣德宫变,怀疑周女王的王位来路不正。”这是少公子目前最担忧的事。
世间所知的暗影阁,已经在宣德宫变中被少公子剿灭,若是有人认出历卓笙是暗影阁的朱雀护,又得知他于安阳设立千面阁,暗中协助少公子,那么他费尽心机所得来的一切,即刻倾覆为泡影。
“属下这次定会细细斟酌,绝不会再出半点差池。”历卓笙虽遵从少公子,可话语之中却透着不屑。
鸑鷟偷瞄一眼历卓笙,见他神情坦诚,毫无惧怕。她转着漆黑的眼珠又瞟向少公子,见他双眼微动,像是欲言又止。
鸑鷟缓缓地吞下一口茶汤,才要开口缓解二人剑拔弩张的关系时,却听历卓笙道,“你当时调走她的军队,可曾有想到是今天这般结果。”
鸑鷟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从得知福祥公主被囚禁在东楚白家,便没人再敢触碰少公子这处逆鳞。
每个人都不敢提及百里肆,不敢提及星谷关,更是对于少公子娶妻一事静若寒蝉。
否则大周的东宫太子,怎会到了适婚的年岁还未有太子元妃?
“这样的结果并非最坏的,那时的我,甚至考虑过她会死去。”少公子平静地说道。
历卓笙冷笑一声:“果真,最冷血无情的人,才适合那个位置。”
“我知道我亏欠了她,我会用尽余生去偿还她。”少公子依旧隐忍不发。
“如何偿还,是等她死在楚国后,在安阳为她立一个衣冠冢,给她一个太子元妃的谥号,还是等她受侮辱,磨掉了身上所有的尊严,你再英明神武地从天而降,充当她的救世主,让她的后半生只能依附你而活?”历卓笙话中带刺。
鸑鷟暗地里捏了一把汗,好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注意说话分寸。
“绥绥并非是坐以待毙之人,她即能从潼安大战中得以存活,便是于白家也不会轻易地死去,但凡她还活着,我就有希望能将她带回来。”少公子自认理亏,却也讲不出什么道理去反驳历卓笙。
历卓笙仰天大笑,眼中隐约见泪光:“你说这话时,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在骗我?”
“你若肯为她去开罪楚王,为何不现在动手,反而一直在等着你所谓的时机?”历卓笙甩开鸑鷟的手,继而咄咄逼人地盘问着少公子。
“你不过是怕,她被困在白家是楚王为你设的一个圈套罢了,所以你才会惧怕到纹丝不动,继续稳坐着大周的太子之位。”
鸑鷟生怕历卓笙再说下去,会激怒少公子,两人之间这才建立起的信任,也会随之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