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小喜这姑娘并不是见他许久未归,才离席去寻,而是自他离开,她便尾随着少公子,同去了角亭。
她得知少公子和秦上元‘闹得不快’,不过是二人最开始相聊时的争执。
秦上元往回走时,她怕人发觉,才立即转身回到了水席上。
所以她并不知道,听闻莘娇阳的歌声后,秦上元又再次折回到少公子面前。
二人,并未‘闹得不快’。
少公子不愿拆穿她,便低头不语。
过不了多久,秦上元就会胜任太医局管使,届时一切误会,不解自开。
“秦女医是救过兄长命的人,烦请太子看在澹台家的颜面上,莫要为难她。”澹台小喜惴惴不安地道。
少公子瞄了她一眼,故意沉着脸道:“何时,澹台家的颜面,竟然这般有用了?”
小喜一怔,吓出一身冷汗来,她匆忙屈膝跪于车马内,不卑不亢地道:“若是秦女医触怒了太子,小喜愿意为她代受责罚。”
少公子本以为她会求饶,却没想她仍旧在为秦上元求饶。
少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她拽至自己身旁。
“秦女医曾于我,于东阳公主有恩,祸不及国政,我不会责罚于她。”他无非是想要自己为是的澹台小喜服个软,没曾想这丫头当真了。
小喜紧挨着少公子,她面若桃红,神情略有羞涩。她不愿让少公子瞧见,自己这情痴心中所念,便故意转移了话题道:“东阳公主已然有孕,太子可否得知?”
君绫怀有身孕了?少公子诧异道:“是何时的事?”
“于逐除一个月前,我曾秉明于王上,东阳公主已承孕二月有余,王上要我先不要声张,待东阳公主的胎坐稳后,再来与你说。”对于周女王的决议,澹台小喜虽不明其意,但也从不怀疑,只知照做。
周女王难不成是害怕少公子迫害君绫腹中的幼子不成?想到此处,他心中不禁有些委屈。
若是连同婴孩都杀,岂不是同楚国那位暴君一样了?
“东阳公主现下身子如何,是否适合生产?”即便这孩子是玉少染的,但对少公子来说,却是他一个外甥。
他虽然厌恶玉少染,但却同君绫为骨血手足,更何况稚子无辜。
小喜颇为意外少公子对东阳公主的尽心,还亲自问起她的身体情况来:“王上嘱咐,不能怠慢,所以太医局的医官们都及其重视,每日安胎药的服用,都经过层层查验,所以东阳公主现下身体康健,虽预产为夏日,太医局早备好了合香,预防东阳公主生产后中暑。”
“母亲还真是用心了,便是太医局的管事,每日与我回禀太医局内事物时,也不曾提及东阳公主有孕之事。”这般忠心耿耿的太医局管使,少公子当真犹豫要不要继续用之。
“那老夫子一般的管使,可十分崇拜王上的医术,几句话不离王上当年救安阳大疫之时的事迹。”车马早已停了下来,可少公子不愿意打断小喜,便侧耳听着澹台小喜说话。
不刻,有一只肉乎的小手掀开了车马帷帐,寻着少公子跳上了马车。待见到少公子同澹台小喜亲密地坐在一处之时,又乖乖地跳下了马车,于马车旁等候着。
小喜见此,急忙起身同少公子道别,红着脸地跑入内宫去了。
少公子招手,使方才冒失而来的鸑鷟随即登上车马,与少公子道:“历卓笙独身一人前去东楚了。”
这段时日,鸑鷟每一次前去千面阁收集人面,都遇历卓笙不在阁内。
历卓笙的门徒邴七,同鸑鷟打马虎眼,总是说阁主有事在忙,不便出来相见。他又不准鸑鷟于千面阁长留,待她收完人面,还亲自送她离开。
鸑鷟深觉不安,便于阁内暗卫相谈的内室放置了窃耳虫。随后,她听到历卓笙自永康郡后,就没再回到安阳,而是只身一人往息蔡,那般兵荒马乱的地方去了。
其实,自少公子拿到永康海盐账目的那日,便有所察觉。可他知道,历卓笙此番离开周地是为何,所以他并不打算急着召回他。
“不必管他,想必他混入东楚,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少公子起身落下马车而去。
鸑鷟见此,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可若是被白尧察觉,可就糟糕了。”她记着先前少公子说过,绝不能让外人得知,前暗影阁的人,同少公子之间的暗相勾连。
“你要对他有些信心,他曾经可是江湖游侠口中的‘嗜血胡子’。”少公子揉了揉鸑鷟的额头。
鸑鷟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又道:“可他为何不去东楚,偏生去息蔡那般荒乱之地?”
少公子与她同行于宫道上,而今正是夕阳斜下之时,余晖的光将他和鸑鷟的身影拉长,更显寂寥。
“楚国灭息蔡二国,为名不正,先前虽有白素率军逐一平叛,可蔡国归于燕国后,息国剩余的反叛势力借此逃去蔡国得以休养,并趁此联合蔡国剩余反叛势力,待蔡国之地重归楚国,反叛势力再次猖獗起来,楚王不予恩威并行,却更加暴虐地平乱,致使蔡息之地,众者联盟,奋勇而起,即便是草莽流寇,势有同楚军同归于尽之势。”少公子说道。
“楚王欲效仿灭姜时的屠城灭族,却遭到谏臣姚滉的极力反对,这才派长子芈苏前去息蔡之地恩威并施,重建秩序。”
鸑鷟听得稀里糊涂,她不明白少公子说的这些,同历卓笙去息蔡两地有什么关系。
“东楚现下是铜墙铁壁,他一个善武之人,不好混入其中,所以只能剑走偏锋,去他处寻找契机。”少公子懂历卓笙,自然也能猜到他的谋划。
鸑鷟眨了眨眼,这才明了,历卓笙是要混入楚国大公子芈苏的身边儿去。
只是不知这楚国的大公子可否是纯良之人,若是同他父亲一样恣睢暴戾,怕是历卓笙会吃些苦头。
“楚国的大公子为人谦和怀善,是楚国难得的贤明之人,这历卓笙倒是会选人。”鸑鷟听闻少公子说这句话时,不知为何心中松缓些许。
同历卓笙相处久了的鸑鷟,深觉他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早前他并不知做人面之事的困难之处,是要深夜去坟冢扒皮。自鸑鷟讲出后,他便二话不说,吩咐千面阁内的暗卫接手坟冢扒皮之事。
可这扒皮是一门技术活,扒的不完整或皮相破裂,人面便废了。
鸑鷟自信满满地于千面阁内,言传身教坟冢扒皮精髓,奈何千面阁的暗卫,都是手脚粗苯的习武之人,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浪费了好些个皮相。
就在鸑鷟快要放弃之时,历卓笙加入了她的扒皮课业,并以身作则,将扒皮之术习练的炉火纯青,并且极力敦促他的门徒们,好生跟着鸑鷟练习。
有了历卓笙的震慑,这些个暗卫们上手极快,不出几日便学会了。
后来,鸑鷟觉着事有蹊跷,才放了窃耳虫。她也这才得知,这些暗卫之前习得不好,是因早前她触怒过历卓笙,这些暗卫故意与她作对罢了。
当她听到历卓笙大声斥责他们说:“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个小姑娘,深夜为你们去坟冢扒皮,都可还要自己的脸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