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芷与村民说话时,视线无意中扫到了站在人群中一脸不轨笑意的元芬,心中就拉起了警钟,以元芬的脾气,见她过得这么好,一定不会甘心,她不得不防。
元芷去找了趟王有福,让他安排村民轮流守夜,一来,是怕有别村手脚不干净的人来偷甘蔗,二来,甘蔗正在成熟的关键时刻,不能让心怀不轨的人动了手脚。
村长觉得她说得很对,这可是关乎到整个村子利益的大事,必须重视起来,于是召集村民开了会,每家每户出一个劳力,每四人一组,在地里支个草篷,轮流守夜。
另一边,元芬离开石洞村后就回了娘家,找陈氏说她的计划。
陈氏听了女儿的话后,吃了一惊,“阿芬,你想……”
“妈,你都不知道元芷现在有多得意,我不能让她再这样得意下去了,否则,我非得怄死不可。”元芬气愤说。
现在张家天天拿她和元芷作比较,还说后悔娶了她,要是娶了元芷,张家就能有多风光多富贵等等,她每天都在怄气,都快要吐血了。
元芷和厂子签了约,要是甘蔗没了,元芷赚不到钱不说还要赔偿一大笔钱,所以只要毁了元芷的甘蔗,元芷就再也得意不了,张家人也就不会再拿元芷来羞辱她。
陈氏当然知道女儿的日子不好过,可是毁甘蔗这事太大了,她没那个胆子,她劝道:“阿芬,要不再想想别的法子?这事轻易可做不得。”
“妈,哪还有别的法子?我种不出甘蔗,张家觉得元芷比我能干,只要甘蔗毁了,元芷定会吃挂落,到时候张家人就不会再拿元芷来说事了,我也就解脱了。”
见母亲犹豫,元芬气极败坏起来,“妈,你不想管我了是不是?你也嫌弃我了是不是?可是当初要不是你让我嫁给张利民,我也不会落得这个地步,如今我过得不好,你却不肯帮我,你还是不是我妈?”
当年要不是母亲说张家是门好亲事,利用表哥在农机所这个关系,让张家悔了和元芷的婚事改娶了她,她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要是她没有嫁给张利民,就不会受这么多的委屈和苦楚,说不定她能嫁给宋建军,现在元芷的好日子就是她的。
所以,一切都怪母亲,是母亲毁了她的一生,母亲必须得帮她!
陈氏闻言心头像被插了把刀,又是疼心又是气恼,“我当初还不是为了你好,为了你,我被人说成是黑心继母,虐待继女,连名声没了,这些年我受了多少白眼,是你没把日子过起来,你现在倒来怪我了?”
她为女儿做了这么多,女儿竟然把一切都怪到她的头上,真是让人寒心。
“我不管,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不活了。”元芬说着大声哭了起来。
她也知道母亲为她做了很多,她刚刚那话说得也是过了些,可是现在除了母亲也没有人可以帮她,不管怎么样,她都得让母亲再帮她这一次。
陈氏见女儿哭成这样,心软了下来,终究是她唯一的女儿,这些年女儿过得不好,她都明白,刚刚兴是她一时气话,也当不得真,她怎么会不管女儿呢?
她叹息一声,抬手给女儿擦去眼泪,哄道:“说啥死不死的傻话,妈咋会不管你?”
“妈?”元芬哭声一顿,惊喜的看着母亲,“你答应帮我了?”
陈氏无奈的点了点头。
元芬一把抱住母亲,“妈,谢谢您,还是您对我最好了。”
“阿芷。”
元芷带着村民在甘蔗地干活,突然有人在田梗上喊她,她抬头看去,见是张利民,眉头就是一拧,“妹夫咋来了?有啥事吗?”
“也没啥事,就是听说你种出了甘蔗,过来看看,这些都是你种的吗?”张利民见她态度冷淡,心中不痛快,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只好忍着,看了看成片的甘蔗地,笑问。
元芷说:“大家伙一块种的。”
“好渴啊,想喝水。”
听到甘蔗喊声,元芷朝正在浇水的村民说:“那片甘蔗浇点水。”
“好嘞。”
另外一片甘蔗喊着要肥料,元芷又对几个村民说:“那片甘蔗施点肥。”
村民也笑着应下。
张利民见元芷竟然能指挥村民干活,而且村民们还乐呵呵的,半点不满也没有,面上惊讶,他见甘蔗长得这么好,而且一大片一大片,一眼望去像林子似的,眼热极了。
红糖那么贵,甘蔗是红糖的原料定然也不便宜,听他妈说,元芷种出来的甘蔗都供给了县里的制糖厂,赚了好多钱,要是他也能种出甘蔗来,他就发达了。
想到这,他心里热呼得紧,见元芷只顾着忙活不理会他,他只好说:“阿芷,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事和你说。”
“有啥话就在这说吧。”元芷才不想和他单独说话,而且她正忙着,抽不开身。
张利民见四下全是村民,哪张得开嘴说让元芷教他种甘蔗?哀求说:“阿芷,就耽误你几分钟时间,来一下,行不?”
倒还是第一次看到张利民这样求人,元芷来了兴致,拍拍手上了田梗,“给你两分钟时间。”
张利民高兴极了,带着她到了无人处,这才说:“阿芷啊,听说你在教你们村的人种甘蔗。”
“是啊,咋的了?”元芷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扯了扯衣衫,随口答。
张利民的来找她的目的她心里清楚得很,姓张的把原主害得那么惨,他不来找她便也罢了,就当他这个人不存在便是,但他既然送上门来,她就不得不帮原主再出口气了。
张利民盯着她看,见几年不见,她似乎变得更白净好看了,身材也凹凸有致,还有一股旁人没有的气质,简直让人移不开眼,反观元芬,却是越发入不得眼。
明明嫁人前,元芷瘦瘦小小,皮肤也是土黄土黄的,元芬身形娇俏,白白净净,怎么嫁了人后,两人就调了个了?
元芷见他盯着自己看不出声,拧眉,“你要是不说我就走了,我可忙着哩。”
“别走别走,我说。”张利民回过神来,赶紧说:“是这样的,我想请你也教教我种甘蔗。”
元芷哼笑一声,看着他没说话。
张利民被这个略带讽刺的笑弄得很不是滋味儿,他想,她莫不是以为他让她白教吧?他忙说:“你放心,我会和你们村子的人一样,也抽给你三成利润,保准不叫你亏着。”
“不教。”元芷直截了当的拒绝。
张利民急问:“为啥?”
难道她嫌抽成少?可是他打听过了,石洞村的人就是抽给她三成的。
“不想教你。”元芷一点情面也没留。
张利民有些恼,但为了达到目的又不得不忍着,“我给你四成利润。”
元芷挑眉。
“四成可不少了,你们村的人才给你三成,我却给你四成,你赚大了。”张利民以为说动她,微有些得意。
元芷笑了一下,“不教。”
张利民刚升起的得意立即散了个干净,“四成你还嫌小不成?”
“别说四成,就算你给我十成我也不教。”元芷冷淡说。
张利民气得不行,在田梗上转了个圈,最后还是压下怒气,“阿芷,你变了,你以不是这样的?现在咋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你以前对我多好,现在……”
“我现在这样不都是你乐意看到的吗?”元芷打断他的话问。
张利民愣了愣,“你说啥?”
“以前你不止一次的规劝我,让我好好和我爱人过日子,让我不要再纠缠你,我觉得你说得对,所以我照做了,,咋的,你又不乐意了吗?难道你以前说的那些话不是真心话?”元芷质问。
张利民急说:“当然是真心话,可你也不用对我这样吧?”
原来她变成这样都是听了他的劝,可是难道她听不出来,他明着是在劝她,暗中给了她希望吗?她怎么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我对你咋样?”元芷反问。
张利民说:“我是让你放下对我的感情,可是我们也还是亲戚啊,我是你妹夫,我们是一家人。”
她种出甘蔗后本来就应该第一时间教会元芬和他才对,却傻到去教那些没有干系的村民,真是不分亲疏好赖。
“我不和忘恩负义的人做家人。”元芷冷声说:“当初我妈救了你和你妈两条人命,你张家是咋对我的?明明知道我一直期盼着婚事,你们还悔婚另娶,另娶就另娶了,你要是娶了别人我都没话说,可你却娶了我的妹妹,这不是成心让我难堪,成心打我的脸吗?”
“你们当初以怨报德,做出那种昧良心的事,现在还好意思说和我是一家人?我呸!”
张利民被她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又羞辱又恼火,却又无话可驳。
当年的事确实是他张家做得不厚道,可是当时那个情况,娶元芷对他一点帮助也没有,娶元芬能让他进农机所,是个正常人也会选元芬,这也怪不得他呀。
元芷看着他再说:“当初你们张家让我成为全村的笑柄,我觉得天都塌了,几乎要活不下去,要不是宋家人出面提亲,我估计就死了,我妈因为你们而死,你们又险些害死了我,你现在跑来说和我是一家人,天底下哪有你们这种卑鄙无耻的家人?”
“你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让我教你种甘蔗,张利民,我告诉你,我绝不会教你张家人种甘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旁边的村民听到吵闹声围了过来,听到元芷的话都小声指责起张利民来。
张利民听到大家的责骂,一张脸滚烫,觉得羞辱万分,再也待不下去,落荒而逃。
元芷见张利民如同丧家犬一般逃走,冷笑一声,回到地里继续干活了。
张利民逃也一般回到村子,回到张家,见到元芬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一通大骂。
“都怪你,要不是当初娶了你这个丧门星,我也不会过着这样屈辱的日子,连个蛋都下不出来的废物,娶你不如娶头母猪!”
“你说说你还能有啥用?儿子儿子生不出来,甘蔗甘蔗种不出来,你瞧瞧别人家的媳妇,你再瞧瞧你,我要是你羞都羞死了!”
“我张利民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娶了你这样的女人做媳妇!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我。”
元芬哪受得住这样重的话,忍不住回了两句嘴,张利民却动了手,打得元芬爬也爬不起来。
张家人在院子里听到儿子动手也没进去劝,反而觉得儿子打得好。
将怒气都发泄到元芬身上后,张利民又摔门走了。
元芬好半响才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的伤痛得她眼泪止不住滚落,她捂着脸痛哭,却没有一个人来关心她劝慰她,她心中恨得要死,将一切都怪到了元芷头上。
要是元芷不和张利民定亲,她就不会抢这门婚事,要是元芷不生龙凤胎,她就不会被张家人骂是不会下蛋的鸡,要是元芷不种出甘蔗赚大钱,张家人就不会觉得元芷比她强,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元芷的错,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是元芷害的。
她紧紧咬着牙,元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元芷在家中午睡,她做了个梦,梦到甘蔗地着火了,甘蔗们大声叫喊着热,梦的最后,甘蔗全被烧死了,整个甘蔗地一片废墟。
她从梦中惊醒,觉得这个梦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似乎会发生一样,她心中不安,特意嘱咐晚上要守夜的村民,一定要多加小心防火。
吃晚饭的时候,林小丽提了件事,“大嫂,你继母近来在供销社买了不少煤油呢。”
“买煤油?买了多少?”元芷问。
林小丽说:“加在一起大该有四五斤吧。”
“四五斤这么多?”元芷疑惑,煤油那么贵,正常情况家家户户都是几两几两的买,陈氏却买了四五斤,先别说她哪来这么多钱买煤油,她买这么多煤油是用来干嘛?
煤油可以照明,也可以引火,火?
元芷想到中午做的那个梦,心头一跳,难道……
“妈,准备好了吗?”元芬趁张家人睡着了,偷偷出了门回到娘家,找到母亲。
陈氏说:“准备好了。”
“煤油够不够?”元芬问。
甘蔗是生的,直接点火轻易烧不着,得需要煤油来引火,那上百亩的甘蔗地,煤油不够怕是烧不光。
“有五六斤呢,绝对够了,而且只要火烧起来,就会成片成片的燃过去,一下子就全烧着了。”陈氏心疼极了,她可是把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买了煤油。
元芬想了想也对,以前她就听说一点火星子就会烧光整片森林,只要有起火点就成了。
母女俩各提着一罐煤油往石洞村去了。
这几日元芬已经打听清楚了,甘蔗地会有人守夜,但也只是四个人,但甘蔗地却有上百亩,只要他们避开守夜的人随便找一个地方倒上煤油点上火,甘蔗地就会烧起来。
为了点了火方便逃走,两人找了离路口比较近的一个地方开始泼煤油。
陈氏一边泼一边心疼,这都是钱啊。
元芬半点也不心疼煤油,只要甘蔗地烧了,石洞村的人就得赔偿厂子一大笔钱,这事是元芷牵的线,元芷定会被所有人唾骂厌弃,宋家人也不会再对她好了,算不准宋建军还会和她离婚,把她扫地出门。
想到这些,她泼得越发起劲。
元芷拿着手电筒来了地里,她今夜眼皮一直跳,心神不宁的,也睡不着,就索性起来往地里来看看。
村子里第一年大面积种植甘蔗,是整个村子的希望,也关乎着她和宋家人的利益,千万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出差子。
正在田间转悠,突然嗅到一股煤油味儿,她立即提起了心,顺着煤油味的方向而去。
元芬已经泼完了煤油,她拿出一盒火柴来,取出一根,在火引纸上一划,火柴点着了,火光照亮她的脸上的笑意,很快,元芷就会从云端跌进泥层了,再也风光不起来!
陈氏见女儿划了火柴,便没有再泼油,留了点煤油准备拿回家用,她说:“点火吧,点了我们就跑。”
只要跑了,就不会有人查到她们身上来。
元芬点点头,正要点火,突然一阵风刮来,火柴熄灭了,她赶紧又拿出一根火柴来要划上,突然,一缕电筒光she过来,晃花了元芬的眼。
紧接着,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谁在那?”
元芬心头狂跳,是元芷,她怎么来了?
“阿芬,快跑。”陈氏顾不得让女儿点火,拉着女儿拔腿就跑,要是被抓住她们就完了。
元芬也知道今天事是办不成了,拽着火柴跟着母亲往路上跑去。
元芷见人要跑,一边打着电筒去追一边喊起来,“快来人啊,抓小偷!”
守夜的村民也没有睡觉,正坐在一起聊天,听到元芷的喊声都拿着电筒跑了过来,“小望妈,发生啥事了?”
“有人来偷甘蔗,他们往路口跑了。”元芷边追边说。
村民一听有人偷甘蔗,立即气上脑门,快速往路口追去。
陈氏拉着元芷不要命的跑,路不好走,她们崴了好几下脚,却只能忍着痛继续跑,她们很清楚,要是被抓住了会有多严重的后果,所以无论如何她们也要跑掉。
两人使出吃奶的劲拼命跑,眼看就要出了石洞村,只要出了村子,她们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能脱身了,而身后的脚步声也远了,两人都松了口。
却在这时,她们撞在了一堵肉墙上,一个不稳跌在了地上,痛得连声大叫,“哎哟哎哟!”
“你们没事吧?”一道男人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元芬叫声一顿,“宋建军?”
“是姨妹?”宋建军也听出了元芬的声音。
这样一耽搁,后面的人就追了上来,电筒的光照过来,宋建军看清了跌在地上的人,确确实实是元芬,还有一个是陈氏,他疑惑,她们俩这么晚了急匆匆的从村子跑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别跑,偷甘蔗的贼,你们站住!”
村民的喊声传来,宋建军立即明白了,原来这母女二人是去村子里偷甘蔗。
陈氏和元芬回过神来,忍着痛站起来又要跑。
宋建军一把将二人逮住,“别跑!”
这时候,元芷和村民也追了上来,电筒光一照,见是元芬和陈氏,皆是一惊,转而看到是宋建军将人逮住的,又是一喜。
“建军哥,你回来了?”宋建军见元芷跑得满头大汗的,心疼不已,对陈氏母女就更多了几分不满,“阿芷,人抓住了。”
元芷点点头,缓了口气说:“妈,阿芬,你们为啥要偷甘蔗?”
“我们没有,我们没偷甘蔗。”陈氏急说。
元芷当然知道她们不是要偷甘蔗,而是想烧了甘蔗地,电筒往她们手上一照,疑惑问:“你们拿着火柴和煤油罐子做啥?”
“火柴和煤油罐子?”一个村民向前一看,确实是这两样东西,想起之前嗅到的煤油味,立即就明白过来,“小望妈,她们不是要偷甘蔗,是想在甘蔗地里点火,要烧了咱们的甘蔗啊。”
这话一说出来,惊了众人。
宋建军脸立即就沉了下来,声音冷如冰刃,“你们想点火烧了甘蔗地?”
元芬和陈氏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像绑了石头一般快速往下沉。
被抓了个正着,她们完了。
第二天,村长叫来了大湾村的村干部们,两个村的干部一起开会商议处置陈氏母女。
元有田和张家人得到消息着急的等在村口,直到午饭时分,村干部们才垂头丧气的回了村子。
元有田走向前问:“事情咋样了?”
“咋处置的?”张利民也问。
村长赵大安看他们一眼,闷声说:“报了公安,给公安带走了。”
“啥?”元有田和张家人都吃了一惊。
元有田急慌慌问:“虽说她们母女俩个做了错事,可这事也没成啊,甘蔗没事,咋就至于到了报公安的地步?”
“村长,好歹是咱们村的人,关乎到咱们村的名声,你们没帮着求情吗?”张利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