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间,“有间海味”在永宁县变得越发有名气,外人都道那坐拥一方鱼塘的乔家孤女定是得了神明庇佑,否则怎能化逆境为顺境从而否极泰来?
这段时日的生意可谓火爆,饭馆每日座无虚席,乔茵和柳儿日日顶着星星出门背着月亮回家,不过数钱时所有疲惫都会一扫而空。
乔茵为小南找了间私塾,相比同龄学子他识的字算少的,入学初期吃力许多,不过夫子说他天生聪慧,假以时日定能跟上其他人。
这日晌午艳阳高照,天朗气清,食客们三两成群扯天说地,上完最后一道菜乔茵可算得以喘口气,灶房闷热,此时她香汗淋漓,罗衫早已湿了个半透,紧紧黏在身子上,她来到前头招呼客人,站在柜前打酒时忽闻一声“县太爷怎么来了”。
扭头一瞧,一身着靓蓝色锦锻棉直裰,脚踩玄色素纹薄底靴,满头黑发高挽在脑后,文人气质尽显于外。
可不就是多日未见的段修韫。
她放下竹酒舀上前笑脸相迎:“段大人怎得空过来了?”
段修韫抿唇一笑,凝向她那露出的两节如霜雪般白净的皓腕时目光微顿,而后快速移开视线。
乔茵心生奇怪,这人的耳朵尖怎么红得滴血似的?
“今日休沐,闲来无事便到街上四处看看,恰巧经过此地。”他状似随意扫了眼,又问:“怎不见穆先生?”
“穆先生?”乔茵扯下袖子,脑袋一转才想起他说的人来,“他啊,那家伙是个享福的命,才不会过来亲自照看饭馆的生意。”
说来也怪,这段时日隔壁院子天天锁着大门,算起来已有十来天没见那对师徒了。
抬眸看向段修韫,笑问:“段大人找他有事?”
段修韫脸色有些不自然,手背掩在口前轻咳一声:“我一向酒量不佳,那日吃饭时多喝了两杯,不知在二位面前可有失态?”
他那一脸纠结的表情把乔茵逗乐了,不过到底是县太爷,她还需放尊重些才是,于是细细回想,半晌答道:“段大人未曾失态。”
那日吃到一半她就先回后院了,这人前半段的确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在穆尧面前有没有出丑她就不清楚了。
“那便好。”段修韫猛地松了口气,眉头渐渐舒缓,“我看乔姑娘的生意越发红火,就连衙门里的衙役都在津津乐道,可喜可贺。”
乔茵莞尔一笑:“托大人的福,小店才有起色。”
段修韫不是那等巧言令色之人,两句夸奖的话说出口后便找不出其余话来,恰好谢司才收拾出一张桌子来,乔茵忙抬手道:“段大人难得休息一天,不若尝尝我店里的新菜可好?”
这次他并未推辞,正值饭点,就算是朝廷官员也得吃饭不是,何况他本就是奔着用饭而来。
“甚好,有劳乔姑娘了。”
“哪里话。”乔茵笑吟吟地将人迎到桌前坐下,“谢司,给段大人上茶。”
响亮的声音响起,店里的食客纷纷朝段修韫看去,这么尊大佛在此用饭众人皆拘束起来,好在他只低头看菜单,眼中浑然再无他物,食客们也就放松下来。
不过百姓们平日里最是喜欢八卦,他们好奇这位才上任没多久的知县性格几何,家世如何,也好奇上前那位知县为何突然消失不见......
“段大人,给您上一份鲜虾馄饨如何?”乔茵亲手替他斟了杯茶,考虑到他只一人用餐,若是上炒菜定是吃不完的,所以推荐了这个。
“那是何物?”段修韫好奇不已。
“与饺子有些相似,不过馄饨皮儿更薄更通透,馅是用虾仁猪肉做的,吃起来滑溜溜的,一口一个极为鲜美。”
段修韫眸中含笑,放下手中的菜单:“听起来甚美,那便有劳乔姑娘了。”
这人到底是读过圣贤书的,说起话来咬文嚼字,让人听着心中熨帖的很。
“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叫人给您煮去。”
“不急。”
乔茵扭头来到灶房,柳儿正在洗碗刷盘子,而杜鹃则坐在灶前生火,锅里咕噜咕噜炖着肉,那香味儿仿佛要顶开锅盖冲出屋外似的。
如今杜鹃虽未正式加入饭馆,却也按日拿着工钱,算是编外人员,她夫家见她在这干活比之前卖锅贴还赚钱便欣然应允了,如今她不用天天待在家里受气,又能跟着乔茵学做吃食,整个人也越发有精气神,不过今日瞧着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乔姐,可要我帮您择菜?”柳儿将洗干净的碗筷放在货架上,擦着手走过来站定在灶台前。
“不用。”乔茵扭头将竹篦子端来,掀开上头半湿的布,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篦子馄饨,这都是提前包好的,现往锅里一煮就成。
她包的馄饨个大馅圆,虾仁是囫囵整个的,猪肉是新鲜现买的,肥瘦相当,连用的香料也是中等品质,断不是那街头摊子比得上的,民以食为天,口味如何食客们一清二楚,唯有味道好才能真正留住客人,所以自开店以来她在食材上从不抠门。
她瞥了眼失神的杜鹃,凑近些压低声音问:“鹃姐咋了?怎么魂不守舍的。”